时针慢悠悠的行走，在转了几个圈后，终于走到了下午五点。
钟新月手肘放在桌上，撑着下巴，思索着到底要不要去。
这几天，她一直回避他，尽量不与他独处。即使在电梯里碰到，也只是点头招呼，然后退了出来，等下一轮的电梯。
那次的告白，姑且算是告白吧。她到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李承泽那次的情绪波动，让她十分确定，他远比她想的要复杂的多。
身为律师，办刑事案件的时候，她见过许多生离死别，自己也曾经历过。可以说，她对生死看的很淡，害怕的情绪，早已被磨得的差不多了。
她以为她对害怕那种情绪，已经麻木了。但是，李承泽却依然能够让感觉到她恐惧……
是的，是恐惧，继那次之后，相隔了十六年的恐惧的情绪……而恐惧，远比害怕来的深刻。
只一眼，她的心，便止不住颤抖。
那样的眼神，犹如剧烈的疾风骤雨，狠辣如毒蛇，只要稍不注意，便会被淹没，被撕碎，死无全尸。这也是她后来，没有马上再接话的原因。
她承认，她惊悸了，那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颤抖和畏惧，令她失手无措，只能强自镇定的离开……
而那种情绪，还只是停留在薄怒的层面上，也就是说，那样的危险性……只是李承泽的冰上一角……那么，真实的李承泽，难以预测他到底会有多恐怖……
她之前自以为的绅士……绝对是假象。
钟新月想的太过投入，以至于忘记了时间。来律所收拾垃圾的阿姨，见到还有人在，惊讶的问道：“你怎么还没走？”
“哦，我马上就离开了。”反应过来的钟新月赶紧收拾东西。
这个管理阿姨不仅负责收拾垃圾，更负责关门。她的脾气不好，不在她完成工作前离开，不管是谁，都得吃她几个冷眼。
看了下时间，六点了。钟新月心一跳，一个钟头了，或许他已经离开了吧。她不确定的想。
但是，一下楼，出了大门，只一眼，她就看到了公路对面的他。
他就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挺立在咖啡厅门前。
中间隔着公路，车水马龙，她看不清他的脸。车辆穿梭间，她透过缝隙，看着他若隐若现，咖啡厅里透出的暖红的色彩，成了他的背景。
一眼……万年。
一瞬间，她觉得透不过气来，呼吸艰难。脚步不受控制的运动，爬上楼梯，走过天桥，再下楼梯，穿过人群，直直的朝他走去。
“你来了。”见她出现，他笑了。不是那种夸张的大笑，也不是那种无声的浅笑。
他的表情，甚至没有什么变化，她却感觉得到他的愉悦。只因，他的唇在笑，他的眼在笑，甚至是他的整张脸，都充满了笑意。
等她反应过来，她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
“你怎么还在？！”她惊讶的问。借以掩饰自己的慌乱。他没问她为什么这么晚才到，只是简单的你来了，语气熟稔到令她心悸。
是啊，他怎么还在？他自己也很惊讶。
“我也很意外，”他脸上的愉悦突然变成了轻嘲苦笑，“我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我会做这样的事。特意放开手边的工作，巴巴的在门口站了将近一个钟头，只为了等一个人。”
不是出于利益考量，也不是被迫。只是单纯的想等，便等了，心甘情愿。即使，知道那人就在对面，他也没让人去催。
给她充分的时间考虑，考虑到底要不要来见他。
她心一动。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进去吧。”
她不喜欢喝咖啡，也不喜欢奶茶，只点了一杯温开水。而他点的，是蓝山。
“我要离开一段时间。”
看着她手中的温开水，他若有所思，直接开口。
钟新月点头。回去过年，她知道。
“没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没有。”就算有的话，也是拒绝的理由。而且，还会被驳回。说再多也没用。
李承泽似乎看穿了她心里的想法，有些失望，语气缓了几分，“可是我却有很多话想说。”
执起杯子，喝了一口，李承泽皱眉，是次货，烘焙火候也过头了。放下，不愿再去碰它。
“这些天，你一直在躲我。或许那天的告白有些欠缺考虑。但是，我是认真的。”
所谓的欠缺考虑，他指的是地点。那次告白回去后，他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那天，他急躁了。
他居然在办公室那样单调的场所表白了。都没营造一个朋友们口中浪漫的环境，她不相信他喜欢她，是不是也有这么一层因素在？
“我是认真的。这是我的承诺。”他不轻易许诺，但是一旦说出，绝不收回。“我离开的这段时间，我希望你认真考虑。”
考虑着怎么接受吗？钟新月低头，轻轻摇晃着手中的温开水，看着水面一波波水纹，“为什么是我？我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魅力，能让你这么执着。”
“你有。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听言，钟新月微笑，“不要用那这种没有实际意义的话来敷衍我。李承泽，我再说一次，我不能接受你。”
“没有让你马上接受不是么。你还有十天的考虑时间。”十天，刚好是放假的天数。年前三天，年后七天。“你好好考虑。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如果有了答案，可以直接告诉我。”
看着桌上的号码，钟新月哑然。最近怎么了？为什么都有人给她号码，让她打电话找他们？
陈秀是一个，李承泽现在也做同样的事……
“我明白了。”默默地收了卡片，钟新月回道。他话里的意思太明显，不是马上接受。那就是还是只能选择接受。
关于答案。现在，彼此都很清楚。
她有勇气再拒绝一次，虽然他没再生气，但她有预感，不收下这个号码，上次的事，估计会重演。
收下，也只为了能全身而退。至于会不会用到，答案是肯定的……
走出咖啡厅，天色已经完全暗了。路边各种商店的灯火，照亮了周围的一切，恍若白昼。
钟新月深深的吐纳几次，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了。看了一眼身后的咖啡厅，李承泽，还在里面。
他让她先走，是不想只留给她背影吗？
右手抚上胸口，那里，心噗通噗通，在黑夜中，跳得正欢。
咖啡厅里，独坐的李承泽，等她的身影完全看不见后，才收回视线。
钟新月，你知道么，我李承泽从不说敷衍的话。
我说有，就有。
伸手，拨打了一个电话。
“来接我，两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