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的雨丝拂在面上,凉意直达心底。
钟瑜一愣,感觉被人看穿了心思,慌乱的朝前冲了几步。“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还在下雨,新月没带伞,我去送伞。”
“钟瑜,你懂得的。”大黄轻叹了一声,大步跟上,“故意在戴波面前叫新月的名字,让新月难堪,对你有什么好处?为什么要从中破坏?”
“我……我哪有?”见大黄说的直白,钟瑜支支吾吾,心虚的辩解。“我那样做,还不是为了让新月看清戴波是什么样的人吗?新月是我妹妹,我还会害了她不成?”
“你以为你那样就不算伤害?”
钟瑜刚开始想要试探的想法,是正确的。但是,听到戴波后面的话,她的目的就变了,不再是单纯的想要为新月出头。
让新月看清戴波的真实面貌?大黄苦笑,相亲进行到一半,光凭戴波说的话,明眼人都可以看出来,他不是个好东西。新月又怎么会看不出来?
戴波没见过新月,钟瑜完全没必要说最后一句话,点出新月的名字,他们就可以直接走人。但是钟瑜偏偏又说了出来,让矛盾激化,以至于戴波说出令新月难堪的话,不是故意的,又怎么解释?
她不说,或许新月和戴波以后还有点可能。但是她说了,而戴波的反应又那么激烈,就彻底断了那仅剩的一点可能性。
黄河复杂的看着她,“钟瑜,你这次真做的过火了。新月她……”
“够了,别说得你要多高尚似地。我刚才开口的时候,你不也没阻止我。”钟瑜冷冷一笑,打断他的话,精致的脸上满是讽刺,“黄河,你当真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
黄河沉默不语。
见他无言,钟瑜咬牙切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没听清楚戴波的身家吗?爷爷奶奶曾是大学老师,父母是公务员,他自己是金融海龟。家里有四幢别墅,还有一间价值一百万的店面。在这之前,我妈只跟我说条件不错,没说条件居然这么好!”
钟瑜羡慕又嫉妒的一一重复,看着黄河的眼神,愈加不善,“你自己说说看,这些条件,那个不比你强?你不看看自己,和你结婚三年了,混来混去,还只是个省公务员。你和人家怎么比?”
“要是真成了,以后新月不得骑在我头上,看我的笑话?”钟瑜愤懑的说。
她结婚时,黄河的身家算是顶好的,她嫁过去,家族里哪个人说到她,不是竖起大拇指,夸她眼睛亮,会找老公?她和黄河,一直是众人看好的一对。
而现在,新月第一次相亲,就找到了一个条件不知比黄河好了多少倍的男人。要真结婚了,家族里的人,擅长说三道四,肯定会拿她们两人对比。
如果黄河给她争气点,超过戴波,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但是事实是,黄河跟戴波,根本就毫无可比性。真到那时,她不得受尽嘲讽奚落?
她是真希望新月可以找个人结婚,但是那个人,绝对不能比黄河优秀!
“她是你妹妹。”
“你不用强调。这点我比你清楚。”钟瑜重重的说。“只要她不骑在我头上,我也会是个好姐姐。”会帮她化妆,会维护她……
新月已经有一份体面的工作了,不需要在别的方面强过她了……
“钟瑜……”
“够了,我和妹妹的事,不用你操心。你是我老公,只要站在我这边就可以了。”黄河的欲言又止,钟瑜看的不耐烦,伸手推了推他,“去把车开过来,我们回去。”
白色的面包车,很快消失在来时的路上,一丝烟尘不起。
中式茶楼不远处,街道的长椅,一个孤独的背影,在细雨中,看着消失的车辆,平静的面容,散发出淡淡的哀伤。
就这么……见不得她好么……
她仰起头,靠在椅背上,蓝天,白云,和风,细雨,湿润的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气息,静静的感受这周围的一切,眼中,不知名的情绪流淌。
茶楼的停车场,一辆崭新的福特,稳稳的守在那里。车的后座,一个五官如同雕刻一般的男子,漆黑的瞳孔,一丝不眨的盯着不远处的人影,狭长的丹凤眼闪烁着冷戾的光。一身笔挺刚硬的黑色西装,更衬得他的身姿伟岸修长。
细细的雨,逐渐变大,淅淅沥沥起来。冰冷的车窗,蒙上了一层雾气,看不清楚。
见雨中的人,依旧没有躲雨的意思,男人眼中的幽寂冷戾,悄悄化为一抹无奈的心疼,薄削冰冷的唇畔,微启。声色成熟而深沉。
“有伞吗?”
“有。”驾驶座上的男人似乎怔了一下,快速回答。
眼前的景色突然换成极致的黑幕,隔绝了蓝天白云,也隔绝了冰凉清雨。黑幕平整紧密,线迹均匀细固,不漏雨,也不透光。
那是……伞?
钟新月眨眨眼,侧首,“是你?”
李承泽……
她仰头看他,他垂首看她。
伞下,两人的眼神交汇,传递出莫名的情愫。他的嘴角,忽然牵起细腻温柔的笑,与他刚毅的五官,格格不入,却又奇异的和谐,“是我。”
声音沉醉动人,仿佛带有一层魔力,能将人吸了进去。在和风清雨中,意外的柔和。
似乎有什么撞入心间,朦朦胧胧,无法捉摸,却也无法忽略。她警戒的眯起眼,没再开口。
“怎么坐在这?”见她没有起身的意思,他抿唇,坐在了她的身侧,挺直了身躯,姿态优雅高贵。持着伞骨的大手,指节分明,坚定有力。
黑色的伞,精致至极,伞面宽阔,将两人的身体,完全笼罩住,杜绝了外面的风雨。
心里扬起一丝波澜,钟新月回道。“相亲了。”
很直接,很坦诚。如果他是刚刚知道,或许他现在会发怒,但是不是。所以他很沉稳的开口。
“然后?”
“失败了。”
“没看上你,是那个男人没眼光。”他眯眼,凌厉危险。口中的安慰,却很温柔。
“我知道。”戴波没看上她,她更不待见他。他的态度,她没什么好介怀的。她在意的是……
“那你为什么坐在这里?不回家?”而且,还那么哀伤,落寞。
“遇到伤心的事,就难过了,不想马上回家……”伞下的世界,没有风雨。她似乎嗅到了一丝安全的感觉,语气依旧平和,却透出一股平时隐藏的很好的情绪。
他听出来了,是孤单。
心下微疼,他开口转移话题,“为什么宁愿相亲,也不愿和我在一起。”
闻言,她缓缓地笑了,清淡雅致,“终于问了,我还以为你不在意。”是现在才想起来问?还是刚才是忍着不问,而现在忍不住了?
“没有人会不在意。”不在意?他不悦的抿唇,他要真不在意,就不会出现在这里了。
“回答我的问题。为什么?”他强调,声音不大不小,淡淡的威严,隐匿其中,微不可查。
“你说你喜欢我。这就是理由。”
再一次的拒绝,她说得明白,他也听得清楚,是理由,不是借口。一时间,他怔住,哑然。
忽然的沉默。
一阵强风从伞下吹过,夹杂着淅沥的雨,沾湿了两人的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