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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间,风雨初歇,空气清新却微凉。

院子里,一老一少,相依相偎,那融洽的氛围,仿佛连周围的空气散发着温馨的暖意。

清柔的女声,轻言细语,讲述着今早相亲遇到的情况,她的语气,缓缓的,温柔的,同时也是漠然的,无关紧要的,像是陈述一个不相干的事实。

待讲到回到家时,女声突然停住,不肯说继续下去,一时沉默。

“然后,你又被骂了?”竹摇椅慢悠悠的晃动,深长悠远,钟奶奶率先打破沉默,缓缓地开口。

枕在她腿上的钟新月抿唇,闷闷的点头。

“哎……”钟奶奶低低地叹了口气,“小月,注重亲情固然是件好事,但是,亲情也不是一切。你现在是个大人了,可以独立生活,不需要再看别人的脸色了。他们说什么,做什么,你都不要在意。”

她儿子和媳妇的德行,她清楚的很。小月对于他们的意义,只要是个明眼人,就能看出来。现在还没嫁出去,是他们向外人炫耀的资本;等到要嫁人时,是向对方索要更多彩礼的借口。

一边是儿子和媳妇,一边是孙女,她两边都不好帮忙。只是苦了小月……期待着他们的喜欢,又害怕他们的关注,只是一场利用……

今早的相亲,小月没如他们所愿,带回一个有钱的女婿,他们的反应,她不用想都知道。

“小月,你已经长大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相亲就不要去,不要勉强自己。没必要这么在意你爸妈的看法。这样,你才会开心点。”

“奶奶,我知道。”钟新月的头转了个方向,把脸埋在钟奶奶的腿上,她的声音闷而无力,低低的,有些压抑,“可是我做不到。”

他们是她的爸妈。生了她,养了她。大学毕业前,他们给她住,给她吃,给她穿,还出钱栽培她,让她上完大学。可以说,她现在的一切,都是他们给的,如此,她怎么可能不在乎他们的想法?

“奶奶,我想他们也关心我,一点点……”

她要的不多,只要一点点。一点点关注的眼神,就足够她回味一整天了……

钟奶奶古朴沧桑的脸上,具是心疼和无奈,瘦骨嶙峋的手掌,慈爱的拍了拍钟新月有些僵直的后背,出声安慰。

“小月,不要不开心了,他们不疼你,奶奶疼你。不伤心啊……”她没有立场,所以她不会去责备她的大儿子和儿媳妇,她所能做的,只有安慰。

毕竟,对于大儿子一家对小月的态度,她的沉默,就代表了她的默许;而再过几天,她又要跟着三儿子一家出省了,不会为了小月留下……

小月想让她留下,虽说是为了她好,但是,享清福和照顾儿子,始终是照顾儿子会更重要……

她后来虽然闭了眼,但是小月心里的苦涩,她还是能感觉出来的。她疼爱小月,但儿子和孙女之间,始终是儿子更亲近些……儿子,在她心中,永远是第一位……

钟奶奶垂首,看着伏在腿上的黑色头颅,那样发自内心的依赖和喜欢,她心里酸涩,慈祥和蔼的面容,有着点滴的涩意,藏在时间在她脸上刻下的印迹里,乍隐乍现,看不清晰。

但她的眼里,明晃晃的愧疚和歉然,却是不加掩饰。钟奶奶低低的轻叹,趁小月还没去上班,也趁她还在这里,能补偿多少,就尽量做多少吧。

“小月,你这次会呆多久?”

“初七。”

“后天?这么快?”钟奶奶惊讶,随即开口,语气中带着钟新月向往的疼宠,“有什么想吃的,告诉奶奶,奶奶煮给你吃。给你补补身体。”

钟新月没有抬头,保持原来的动作不变,只是那嘴角,弯起了一抹愉悦至极的浅笑,她的眼,弯成高兴的月牙,笑意暖若春风……

“好啊,我要吃鸡蛋羹,过桥米线,还有皮蛋瘦肉粥……”

这些,都是一些简单的家常便饭,没有复杂的程序,同时也是,钟奶奶最擅长的拿手好戏……

晚餐过后,钟新月的肚子,鼓鼓的,意犹未尽的舔唇,难得的娇憨,看得钟奶奶一阵好笑……

“就这么好吃?”

“奶奶,你什么时候对自己的手艺这么不自信了?”钟新月笑着反问。钟奶奶状似嗔怒的瞪了她一眼,惹得她仰头,抿唇得意地笑。

离开时,钟新月凑到钟奶奶的耳边,小声说。

“奶奶,我在你房间里放了一盒血燕,你每天早晚自己煮一小碗吃,对身体很有好处的。”

见钟奶奶神色不佳,有推拒之意,钟新月不给她拒绝的机会,继续叮嘱道。“还有,记得自己要吃啊。不要只记得三叔三婶的份。”

“小月……”

“奶奶,就这么说定了。你早点睡吧。我先回去了……”钟新月截住她的话,不等钟奶奶挽留,利落的转身离开,再不走,那盒血燕,没准转了一圈,又得回到自己手中了。

徒留钟奶奶站在原地,歉然的叹息。

推开家门,压抑的气氛,与她离开之前的沉重截然不同。钟新月的眼里闪过一抹疑惑。

到了客厅,钟母正和大姨妈谈话,两人的表情,是气愤,也是庆幸……

“新年好。”

朝体态发福的大姨妈问候了一声,钟新月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你们脸色这么奇怪?”

“新月回来了啊,妈还想着明天要提醒你的。现在回来也好,你大姨妈说……”

没想到新月今晚没跟着钟奶奶一起睡,钟母先是惊讶,然后将刚才谈话的重点重复了一遍,绘声绘色,一会儿愤怒于戴波的欺骗,一会儿又得意于自己女儿的精明,没上当受骗。

钟母说话的期间,钟瑜暗暗观察妹妹的神色,见她脸色沉思,有些不认同,忍不住问道,“怎么了?”

戴波目中无人,嚣张的态度让她不满。在听到他一家的不良事迹后,她更是嫌恶,新月在不认同什么?

“事有蹊跷。”钟新月皱眉,只说了四个字。同一天里,家里五个人的丑事同时曝光,她的律师,不相信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在她看来,这更像是一次处心积虑的报复……

“管他蹊跷不蹊跷的,总之,你以后见到戴波,离他远点,也不要告诉别人,你和他相过亲……”

钟母一脸的无所谓,她只知道,他们家什么都没有了,而且一家子全是败类。看着新月若有所思的脸,钟母出声警告。

“知道了。”钟新月点头接受。

好好的一场相亲,就这么黄了,钟瑜感叹,“世事难料啊……”

原本她还羡慕嫉妒戴波的身家,现在,她对他,就只有鄙视了。只不过,“现在,数戴波最轻松了,一家人都蹲监狱了,就他还逍遥着。”

钟瑜的脸色遗憾,似乎觉得戴波的处境不够凄惨。

钟新月不动声色的蹙眉,拿起桌上的淡黄色的蜜饯,放在嘴里品着。对于钟瑜脸上的可惜,不置可否。

轻松?

她可不这么认为。

今天钟瑜骂戴波的话,虽然难听。但有一点却说的不错,啃老一族。戴波口口声声都是家人怎么样,却不提及自己的事情,而后他羞愤恼怒的神色,更是证实了戴波是啃老一族的事实。

而啃老,归于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一类人之中,丝毫没有生存之力。能够保护他的家人全部锒铛入狱,家产又全部被政府没收,戴波想要生存,就必须真实的踏入社会。

现在的戴波进入社会,在复杂的社会大熔炉中,就如同一只被养得肥美的大白兔,被丢进了吃人不见骨头的蛇窟,毫无还击之力,被吞食,被毁灭,只是时间问题。

更何况,他还有个不明身份的妻子和一个十多岁的孩子要养活,不谈其他,单就金钱方面,就足以让他受尽折磨……

可以说,戴波的处境,在他们一家人中,才是最惨的一个……

想到此处,钟新月皱眉,戴波一家到底得罪了谁?会被人这么报复?

“你在想什么?眉头皱的这么深?”钟瑜好奇地推了推她,不解地问。

钟新月回神,看了眼早已转移话题,谈得正欢的母亲和大姨妈,摇头道,“没什么。”

戴波如何,都与她无关,她又何必想太多……

钟瑜不信地撇嘴,“不说就算了。”

……

同一晚上,南市的另一边,市里最富盛名的心理咨询室,迎来了两个咨询者。不,确切的来说,是一个。另一个,只是笔直地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坐在客座上,李承泽尊贵的头颅,不曾低下,下巴微抬,简练地说出心中的疑惑,静待对方的解答。他的眼里,是目空一切的倨傲,在面对钟新月时柔和之色,此刻丝毫不显。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听完他的话后,女咨询师沉思了一会儿,呆板老气的脸上,有着经验老道的了然。

“‘人见过鬼会怕黑’,先生,听过这样一句俗语吗?”

“说清楚。”

“换句话来说,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女咨询师,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态度严肃认真,从形象生动的谚语入手,简洁明了。

“照先生的刚才说的情况,在心理学上,称为‘自我封闭’。这种心理大多数是个体受到外环境刺激而后天形成的。它与个人生活成长过程中所遭受的一系列打击和挫折有密切关系。”

打击?挫折?

李承泽眯起眼,凌厉危险。女咨询师心陡然一寒,仿佛一瞬间看到了荒野残狼,嗜杀冷漠。身体禁不住一个激灵,浑身抖擞,寒毛直立,自信从容的讲解,停顿了下来。

“继续。”李承泽命令。

“哦,哦……好。”

要不要这么凶残?不知道她已经到更年期,经不起吓的吗?女咨询师心里委屈,擦了擦头上的冷汗,战战兢兢地继续刚才未完的话,语调颤巍,没了之前的平稳和自信。甚至沦为了机械的背诵,一板一眼,毫无感情。

“这个……情感上,一次又一次的打击必然会使人的产生恐慌,而这种恐慌积累到她无法再承受的程度时,她往往会选择逃避,把自己封锁起来。借以回避外界的刺激,进而降低精神上的压力。”

情感上,一次又一次的打击?

人有三情,亲情,友情,爱情。

李承泽眉目沉凝,白皙修长的手指,在桌上轻轻的扣动。

他查到的资料,爱情,即便假设有她喜欢过沈致和,若说两人没办法在一起是打击的话,也谈不上一次又一次;而友情,她和江洁是一块长大的,至今还有联系,不能算是挫折。

那么,所谓一次又一次的挫折和打击,指的是……亲情?

又或者,三者皆俱?

“把你所能想到的,都说出来。”

好看的眉峰蹙起,李承泽沉声道。

他接触过的女性,基本上都是同宗同族的亲戚。像现在这样,以一个男人的身份主动接近一个女人,是他不曾有过的经历。对于女人心里的想法,更是知之甚少。

新月最后的话,他不能理解。

但是,他不理解,不代表他就没办法弄清楚。眼前的人是个心理咨询师,又与新月同是女人,对于女人间的心思,或许更能领悟,猜到一些。

接待室里,李承泽坐在客座上,身姿孤高伟岸,独居一方的霸气若隐若现,仿佛他才是咨询室里的主人。而坐在主座上的,有着心理咨询师证照的主人,此刻更像是误闯禁地的客人一般。

而他们见的咨询互动,与其说是互动,倒不如说是一个毫无经验和见识的属下,手足无措的等待领导第一次的检阅,语气磕磕巴巴。

“这……这个,当一个人的喜欢,成为对方拒绝的理由时,对方的心里,往往是这样想的:你的喜欢,不论真假,都会让我抱有期待,有期待……就会有伤害。”

有期待,就会有伤害?

李承泽手中扣动桌子的动作,频率渐渐趋于缓和,然后一致,那是风暴来临前的平静……他眉宇凝结成冰,钟新月,这,便是你的想法?又是谁,让你有了这种想法?

“今天的谈话,到此为止。”李承泽起身,朝身后的莫于川看了一眼,莫于川会意的付款。

既然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他也该为以后的事情安排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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