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的对话，声音并不大，但是从李承泽气场太强，从他一出现，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随着他颀长高贵的身影移动，看到他的动作，再听到他低沉浑厚的话语，心里倒吸一口凉气：好……好贴心……
偌大的公众办公场所，安静的不可思议，连根针掉到地上都能听得出。男同事感慨良多，女同事则羡慕得直冒酸酸的泡泡，为什么如此细心温柔，如此高贵俊美的李主任，看上的不是自己啊……
律所的人，放轻了呼吸，甚至连手中的动作，也都像慢镜头回放一般，或是若无其事翻看着报纸，或是低头专心的记着笔记，或是耐心的补着妆……
只是，那个翻看报纸的人，眼睛能否不要总瞟向她这个方位？低头记笔记的人，耳朵可不可以别竖得那么高？补妆的人，如果不把李承泽当镜子照就更好了……
众人的模样千姿百态，钟新月不动声色收进眼里，如果不是现在情况不对，她还真想笑出声。
望了望墙上的圆形钟表，十一点半，还有半个小时才下班。她公式化地开口道：“李主任，现在还是上班时间，私事的话，我们下班再谈。”
“好，记得喝水。下班后，我们先吃饭，然后送你回家。”
李承泽欣然同意。对待没有安全感的人，不能急躁，要有耐心，循序渐进。而新月是他喜欢的女人，对于他喜欢的人，他最不缺乏的，就是耐心。
“……”钟新月默。她说的私事，真不是指这个。吃饭？送她回家？为什么他的觉悟那么高，直接对她口中的私事下这样的定义？
看着李承泽干脆转身离开的背影，富有立体感的上扬眉蹙起，为什么她感觉李承泽变了？变化很微妙，却绝对存在，只是敏感如她，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新月，你跟我进来一下。”陈主任突然出现在她背后，出声道。他的脸上有着中年男士的沉稳和沧桑，但他眼里偶尔闪过的精光，让人不敢忽视。
办公室内。
钟新月坐在办公桌前的摇椅上，姿势端正，与陈主任正面相对。陈主任并没有马上说话，只是观察了她好半晌，才开口道。
“新月，对于我让你带刘玲的决定，你很疑惑？”
“嗯。”她点头。
“呵……”意料之中的回答，陈主任轻笑一声，“新月，你该明白，自己做事和领导手下做事，所需要具备的能力是不同的。现在，我只是在给你一个实践的机会，你将来或许会用到的，好好把握。”
钟新月惊讶，没想到陈主任会是出于这样的考虑，只是，“为什么？我说过，我认为现在的生活很好，锻炼领导能力的机会，应该给有那份心思的人，不应该浪费在我身上。”
陈主任到底在想什么？锻炼自己的领导能力？她清楚自己的愿望里，并没有当领导这一项……况且她当初拒绝升职，他也是应允了的，为什么又突然改变主意了？
陈主任眸中精光闪烁，笑容意味深长，“佛曰：‘不可说。’”
他做这行二十几年了，看人的眼力还是有的，新月绝非池中之物，只不过缺乏让她向上争取的契机，所以她甘愿平凡，拒绝升职，蛟龙潜水。
倘若有一天，出现了让她主动争取的理由时，她的成就，绝对会远远超过他。而不是像他，做了二十几年，也只是个分所的主任。
现在，他有种预感，那个令新月转变的契机，就快来临了……在这之前，他所能做的，就是多给她安排一些锻炼的机会，为往后的发展铺路……
而那个所谓的契机，肯定与那个无缘无故调来的，身份成谜李主任密切相关……
对于那个刚来不久，且从始至终，眼里就只看得到新月的男人，他曾怀疑过，也私下调查过，只是他才刚着手调查，还没查出点皮毛，就被上头的人严厉警告了。
他也不是不识趣的人，会被人警告，就代表李主任的身份，不是他该知道的，也不是他能知道的。所以，静观其变是最明智的选择。其余的，就是多让新月接触不同的案件，积累更多的经验，这同样也是，那个人的要求……
想到此，陈主任掩去眼里的沉思，从桌面上成堆的档案中，抽出一份文件，交给她，“这是年前遗留的案子，你先拿回去看下，研究一下能不能接，要不要接。过两天，我就要给当事人答复。”
看着陈主任明显转移话题的行为，钟新月挑眉，不再执着于心里的疑惑，伸手接过陈主任递过来的文件，尽本分的回答，“好的，我会尽快看完，给你回复。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先出去了。”
“嗯，你出去吧。好好工作。”
“吱呀——”一声，她拉开褐色的木材门板，在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身后突然传来陈主任略微调笑的声音。
“我是个开明的上司，如果你真和李主任谈办公室恋爱，只要不影响工作，我是不会反对的。在律所内，你们不用刻意保持距离。”
他特意在“你”字加重了音调，显然认为刻意保持距离的人，是她。而且，他的想法，完全偏离了轨道，与事实真相相去甚远……
钟新月握在门把上的手，猝不及防的滑了一下，她回过头，直视着他的眼睛，果断地解释，“没有恋爱。”
“这样啊……”她的话，简洁明了；她的语气，似乎还有些郁卒。陈主任了然的点头，似乎有些失望的意味，“那当我没说好了。”
钟新月松了口气，然，下一秒，耳畔传来了陈主任的自言自语。
“其实，我真的很开明的。”所以，真不用欺瞒的……
这话说的……明显是不相信她刚才的解释。钟新月深吸了口气，再缓缓的吐出，调整好起伏的心绪，尽量恢复平静的状态，不多做无畏的解释，从容地离开。
只是，她的五指，却忍不住抓紧了手中的文件，平滑的纸张上显现出轻微的褶皱。
刚才李承泽的举动，分明是向全律所的人宣告，他们两个已经在交往了……就连陈主任，也都默认了他们的关系，更何况是她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同事……
钟新月叹了口气，在经过李承泽办公室时，停下了脚步，眼神复杂地看着紧闭的门，她该说的，她能说的，都说了，为何他还执迷不悟，不肯放弃？
即使相处的时间不多，但是李承泽从骨子里透出的高傲，她还是能感觉到，他不像是那种会死缠烂打的人，没道理被人一次次的拒绝，不仅没发脾气，反而像是更有耐心了……
他这样的态度，就像是一个慈爱的家长对待正在闹别扭的孩子，好言相劝，软语相哄，破天荒的，竟让她有种被纵容的感觉……
被纵容……
摇摇头，甩去所有可能影响自己心绪的想法，她告诫自己：钟新月，别傻了，你到底还在期待着什么？
想到待会儿的谈话，她揉了揉隐隐犯疼的额际，所有能拒绝人的理由和借口，她似乎都用遍了，还能再找出什么理由？
在钟新月纠结思索之际，那扇清一色的褐色房门，从里面拉开，走出一人，见她轻揉额际的动作，刻意放轻的声音里，毫不掩饰其中的关心。
“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