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无瑕的月光,透过陈旧的窗柩,披在李承泽刚硬冰冷的身上,突兀的展现出了一抹柔和。心里划过一抹明明确确的惊讶,和一丝难以忽略的喜悦,钟新月近乎失神地呢喃,李承泽……
掀开被子,她起身,轻手轻脚的走近,在他的左侧坐下。
她的视线,从他紧闭的双眼开始移动,划过他英挺的鼻梁,掠过他完美的薄唇,再往下,是结实宽厚的胸膛,她的心,随着她眼眸的游弋,泛起一丝丝涟漪,无法忽视。
视线到最后,停在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便再也移不开眼。
他的手,很漂亮,五指优雅修长,指甲剪到齐脂平,很干净,很适合弹钢琴,她可以想象,这样一双手在黑白琴键上灵动翻飞的模样,必然会倾倒一片人。
他的手,也很温暖,她还记得那里的温度,怀抱着她时,他手中的温度和力度,安全得让人想要放心的依赖。
真的……很温暖……
她的右手,不受控制的抬起,似乎是要握住他的左手,却在即将触及他的手背时,蓦地惊醒,倏然顿住,脸色霎时变得僵硬。
她在做什么?
疲惫的眼底,闪过一抹错愕,摊开五指,掌心朝上,看着自己的手,眉宇间写满了惊疑不定,她刚才……是想抓住他的手,想抓住他给的温暖吗?
钟新月的手掌,就这么摊放在半空中,她的眼神复杂,看着自己的五指,在虚空中开开合合,合合开开,纠结反复,犹豫不决,如同她此刻迷茫的心境。
到底她,能不能相信他的真心?
倏地,她攥紧拳头,不能的吧……也不可以……
紧抿着唇畔,起身回到床上,躺下。转过身的钟新月没有看到,那本该沉睡的男子,眉峰似乎跳动了下,紧蹙的眉宇间,似乎描刻着失望。
片刻,耳畔传来轻微的响动,那轻微波动的眉峰,悄然放松,仿佛刚才的涟漪,不曾出现过。
在病床上辗转反侧,眼眸疲惫,头脑却异常清醒。翻来覆去,最终敌不过内心的挣扎和渴望,钟新月再次起身,坐在他的身侧,冰凉的手,几经踌躇,终于覆上了他的,小心翼翼,紧一下,松一下,如此纠结……
就是这样一双漂亮而温暖的手,为她撑过伞,端过水,煮过粥,甚至是救过她,为她做尽只有奶奶和那个人才会为她做的事……
他的生活习惯,与她截然不同。却会尝试着将就她的,明明不喜欢,却偏偏愿意忍受,试着接受。
她记得当初最亲密的一次接触,是在沙县小吃店里,他对那样的食物,明显的嗤之以鼻,而那一次,却主动带她去……其中的原因,不言而喻……
而她这次受伤,与他无关。他却自责的跟她说对不起。是因为他把她当成了他的责任吧,认为没有保护好她,所以自责,所以道歉,所以保证……
脑海里回荡着他们之间的种种,想着,念着,钟新月只觉得,她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竟都幻化为无力的感动和悸动……
手掌下,传来温热的触感,她似乎舍不得放开……真的舍不得……
钟新月的眼里,不由闪过挫败的笑意,李承泽,承认对你有感觉,真的很难,但是,你赢了……既然舍不得放开,试着抓住又如何?
晃荡不安的心,渐渐停止了挣扎,连同她纠结的手,也跟着平静下来。柔软的手心,安静地贴着他的手背,细细感受那里传来的温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起身。
这一次,钟新月很快就安稳的入睡了,而她的嘴角,挂着一抹恬淡的笑意……
清浅的呼吸,在寂静的病房中,轻微响动。呼吸的频率,也渐渐变得均匀。
靠在长椅上沉睡的男子,这才缓缓的睁开眼睛,精光矍铄,那样的清明冷冽,哪里像是刚睡醒的样子?动了动自己左手,李承泽勾了勾唇角,起身,步伐从容安定,透出一股极致的高贵和稳重。
“你动摇了,是么?”
高大的身躯,弯下腰,抬起右手,袭上了她沉静的睡颜,轻抚着她的脸颊,经年拿枪的冷硬的手掌,食指第二指节处磨出一层细细的薄茧,微显粗粝,在这一刻,仿若沾染上了他内心的柔软,悄然化为绕指的柔情。
手掌下的肌肤,光滑柔软,他的腰,放得更低了,冷峻绝伦的面容,凑近她的耳廓,沉迷地低喃,“新月,我很开心。”
此刻,窗外的月色,格外的迷人。
李承泽是在破晓之际离开的,离开时,他那鬼斧神工雕刻般的五官,带着柔和的色彩,而他完美的薄唇,则漾起了一抹名为期待的弧度……
因为心境的改变,接下去连续几天淡而无味的白粥,钟新月喝着,竟仿佛喝出了甜味一般,嘴角不自觉的抿起,欣愉浅笑,眉眼散发着恍若春风的暖意,眼底惯有的迷雾,亦是消散了几许。
她的变化,李承泽如何察觉不出来?她开心,他比她更开心。刚毅俊美的五官,愈发柔和了下来,现在,他只期待,她伤好出院后,会有什么令人欣喜的表示……
三天后,除了咽喉上尚未消散的点点淤痕,钟新月受损的喉道已恢复得差不多,可以出院,回去上班了。而她回到律所的第一件事,就是着手撰写起刑事起诉状,至于被告,自然非梅峰莫属。
只是,陈颖探过头,见她写的内容,禁不住讽刺道:“我说钟大律师,你想起诉梅峰前,都不用先了解一下梅峰的情况吗?”
闻言,钟新月皱眉,视线转向身旁的刘玲,问道:“梅峰怎么了?”
她住院的这段期间,他不是被暂时收押了吗?难道他在警局里,也能闹出什么事情?
提到这个,刘玲的身体微微泛冷,支支吾吾,似乎有些害怕,“他……他死了。”
“死了?”钟新月惊讶重复,然后问道:“他怎么会死?”
一出口,钟新月便反应过来,她问了一个很没意义的问题。
果然,陈颖一听她这么问,笑得更讽刺了,眼角的鱼尾纹隐隐闪现,她很有经验的伸手用兰花指压住,一边说:“你不会傻到不知道,进了警局的囚犯,很多都死得不明不白的吧。”
陈颖见怪不怪地说着,语气寒凉,那是对人命的漠视,“昨天,报纸就报导了,梅峰在监狱里吃撑了,胃胀死亡。”
的确,进了监狱的人,性命去得悄无声息。类似躲猫猫,喝水死,洗脸死,各种各样的死法,层出不穷,很正常。梅峰的死因,一点都不奇怪。
虽然知道不会是什么好的解释,但是这个理由,还是让钟新月哑口无言,心中微讽,吃撑了?
心里陡然升起一丝凉意,钟新月复杂地看着桌面上,那只写到一半的起诉状,放下笔,将纸对折了几下,扔进了垃圾篓里。
现在梅峰死了,她也没必要再浪费心思了,那么,她该想想另一件事了…转首看了眼李承泽的办公室,钟新月唇角微抿,既然决定试一下,那么她也应该给他一个明确的答案。
“莫助理——”
钟新月叫住门口的莫于川,轻谈了几句。
听完她的话后,莫于川眼里闪过惊讶和欣喜,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