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
看着李承泽手中的保温瓶,想着李承泽刚进门时说的话,钟新月惊讶。
“你做的?”
病房的窗户大开,暖色的朝阳,照亮了整个孤寂的病房,驱逐了孤独的黑暗,也照亮了她错愕的脸孔。
他的身份,就算他没明说过,但至少会是个养尊处优的成功人士,她估计他连厨房都没进过,没想到他还会做饭?只是,她惊讶的情绪,并没有持续很久,因为……
李承泽点点头,这样比较有诚意。右手不熟练的拧开瓶盖,将他辛苦煮的粥往精美的白瓷碗里倒了一部分,端到她面前。
她看了一眼,顿住。
轻嘘了口气,笑着接过,默默的吃了起来。
碗里的白粥,米是白米,水是清水,泾渭分明。全部的米粒都沉淀在碗底,与清水丝毫不相溶。他真的确定着是煮粥而不是泡粥?
舀了半匙试吃了一口,米粒毫无粘性,中心还是硬的,汤水喝着像是凉白开。结论显而易见,她叹气,果然是泡熟的。
“怎么样?”看着她一汤匙一汤匙喝着,他问。深眸的极深处,隐藏着微不可查期待和紧张。
“还……行。”他的眼神太过神秘,她辨不清里面的情绪。但是多少可以猜出一点,而且出于他的那份关心,她面色平静的继续吃了一口,艰涩地点头,言不由衷。
“真的?这是我第一次煮粥。”得到她的肯定,李承泽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同时也充满了成就感,她说还行,那也不枉他昨天在厨房里折腾了一整晚。
她默。“我相信。”
她碗里的粥,就是最有利的证据。
能把粥煮的这么……这么青春,若非第一次还真的挺难办到。不,就是平常人第一次做,想要达到他这样的境界,也不是轻而易举的。
她吃的很慢,表情很平静。像是生了普通的病,然后住院而已。平淡的面容,让人感觉不到丝毫的痛楚和害怕。
“会害怕吗?”李承泽突然问道。从一开始,他就没见过她喊疼,也没见她露出过惊恐的情绪,即使是流泪,也是身不由己,无法控制。
这,不应该是一个女孩子差点被掐死的反应。而且,她当时的做法,那样的熟练,显然不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情。
“还好。”拿着汤匙的手,似乎抖了一下,她回答得风轻云淡。若是第一次,她当然会害怕。但如果是第二次、第三次……次数多了,也就麻木了,这种危险,习惯就好。
“律师这个职业,本来就具有一定的风险性。在接受这份工作之前,我就做好心里准备了。”
被对方当事人责骂;买东西突然被人仍臭鞋;到监狱里调查取证,和那些亡命之徒交谈,被恐吓……如果害怕了,这些就不会发生,那她会选择害怕。可是,没有这种可能性。
“有想过换一份安稳点的工作吗?比如公司文员之类的。”如果她愿意,他可以给她安排一个轻松的,毫无危险性的工作,甚至是不工作都可以。
钟新月看了看他,不说话。眼里涌动的不知名的情绪,他看不懂。片刻的无言对视后,她移开视线,透过白色的窗户,望向远处。似乎在回忆着什么。
“你家真厉害,出了一个律师……”
“你很会教育孩子呢……大女儿长得这么漂亮,小儿子又高又帅,老二还是个律师……”
“是啊,听说你们家那个老二很会打官司,聪明着呢……”
“哪里哪里……”每当听到这些话,她的母亲总会虚心却骄傲的接受。
钟新月的嘴角泛起微笑。
律师,是一份体面的工作,是家人拿来炫耀的资本。因为她的姐姐读书不好,她的弟弟又不肯好好读书,所以三个小孩中,读书读得最好的,就是她了。
她如他们所愿当了律师。也唯有说到这件事时,她的母亲才会对她眉开眼笑,尽管,不是十分的微笑,但也足够了。
想到这,她轻笑出声。“现在这样,挺好。”
她的笑,带着几分真切的愉悦,李承泽却觉得莫名的哀伤和心酸。需要受过多少伤,才能练就她今天的波澜不惊?
春日的太阳,渐渐从东边移到西边,暖暖的朝霞,也转化为了红艳的晚霞,红透了半边天。连白色的窗户,都似乎染上了一抹晚红,陶陶欲醉。
用过晚饭,看了眼正襟危坐的男人,她无奈地再一次开口,“你还不回去?”
“再等一会儿。”
还等?都等了一整天了,“这样,不会影响你的工作吗?”
虽然是副主任,虽然不用接案子,工作轻松,但是说翘班就翘班,也太随意了。
“等你睡了,我就回去。”
睡了?望了眼窗外的景色,现在估计也就五六点,离睡觉时间,还差好几个小时。况且她都睡了一天了,还不知道何时能睡着。这期间,他就打算这么坐着?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白天的粥,味道虽不怎么样,但是,吃了就是吃了,现在的她,底气不足,没法理直气壮请人离开。更何况,她知道,他是在陪她,担心她的身体,那份关怀,她无法拒绝……
“走的时候,记得关门。”
她挫败地闭上眼,提前入睡,好让他早点离开。而他,却没有如她所愿立刻离开,见她入睡,深沉的眸子也跟着合上……
一室的静谧和温馨,静静流淌。
深夜,她从睡梦中醒来。眨眨眼,望着暗沉的天花板,眼眸深邃如海,冷静自持。
李承泽,比她想象的还要有耐心,还要执着。她一次次的拒绝,他竟然不为所动,顽固地坚持。她退,他进;她躲,他追。却又很好的掌握其中的距离,不会让她反感。
平心而论,换做是她,若是同样的情况发生在她身上,如果她喜欢的男人一再拒绝她,她不会坚持下去,除非她真的动心。
想到这,钟新月眼眸蓦地睁大,闪烁着不可置信,除非她真的动心……真的动心……
那么,李承泽,也会是因为如此吗?因为真的动心,才会对她的拒绝视而不见,置之不理……
微抿着唇,钟新月从病床上坐起,手刚触及灯座,便被不远处的一个人影,吸引住了眸光,手中的动作,停滞了下来。
那个本该离开的人,此刻,正坐在她的病床对面,闭目养神……
他还在?!
钟新月的心,因为之前的想法,忽然不受控制的波澜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