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钟新月家的不远处,有着一栋年久却不显陈旧的别墅。坐北朝南,大片的水泥地前院,四周被铁栏围起,铁栏上,缠缠绕绕,开满了紫色的矮牵牛,花团锦簇。
那是,沈致和在南市的家。
“查出来了?”
沈致和站在书房的窗前,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温和的视线,不曾从盛开着的矮牵牛上移动半分,只是头也不回地问着来人。
知道眼前的人看不到,吴义生还是点了点头,“只是北城普通的企业家,跟之前调查的没什么出入。其实力,尚不足为惧。”
“是吗?”
沈致和声音很轻,像是在问自己,却又不像。
“应该错不了。他是年前来到南市的。他名下的企业,运营正常。而根据他的企业员工的认知,以及我们调查到的资料,那个人选择在律所工作,不过是闲暇之余的消遣,累积不同的体验罢了。这是他的惯例。合情合理,他的身份,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应该?”沈致和玩味地重复了一遍,嘴角带着莫名的寒意,他要的,是确定。紫色的牵牛,在晨风中颤动,像是被他眼中的寒意惊扰了一般,“昨天晚上,我直接问他。他没承认,但也没否认。”
吴义生皱眉,“致和,你这样的问法,是不是太冲动了?也许,真的只是同名同姓而已。”
“同名同姓可以接受,那么声色呢?别忘了,结婚那天,我跟李爷通过电话,那样的声音,怎么可能模仿得过来。”
那个的通话,是他与传闻中的人物最近距离的接触,李爷的声音,他记忆深刻。当时李爷虽然客气,声色成熟而稳重,但他知道,那客气的背后,是浑然天成的傲视和冷漠。
与昨晚李承泽的声音,如此契合。
沈致和微笑,新月的幸福,他赌不起。“太多的巧合凝聚在一起,便不是巧合。资料太过完美,就是最大的缺陷。再查。”
“致和,你太谨慎了。难道真要得出他就是李爷的结论,你才能满意?可是,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那个人,不可能是李爷。”
吴义生试图再次劝说,他们又不闲,为什么一定要把时间浪费在这种地方?
“你昨晚曾说过他会为人夹菜。就这一点,就不是李爷会做的事。虽然传闻不可尽信,但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一个有专门的仆人负责挤牙膏的贵族,一个有专门的仆人修护指甲的贵族,一个生活细节充斥着低调的奢华,高调享受的隐世贵族,怎么可能会委屈自己在这样一个小县城呆这么久?”
吴义生话到这里,顿了一下,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身影,有些失望于他的无动于衷和执着,“况且,那样养尊处优的人,让他自己动手都是个问题,怎能可能如你所说的,为钟小姐夹菜,如此关照一个女人?”
“洁癖,冷情,孤傲……但凡知道李爷存在的,对他的评价,多种多样,唯独没有温柔这一样。如此,你到底还在怀疑什么?”
沈致和不发一语的听着,等吴义生说完后,坚定的吐出一个字。
“查。”
语气中带着决断的冷凝,一阵风吹过,有朵牵牛花的似乎经不起摧残,被带离藤蔓,随风而行了几秒钟,而后孤零零的飘落在泥土里。
沈致和看着,只是微笑地看着,没有丝毫的怜惜之意。
一瞬间,吴义生觉得他的口水都白费了。“致和,钟小姐的生活,你到底要参与到什么样的程度才肯放手?别忘了,你已经结婚了。相信钟小姐不会认同你这样做。”
“不知道,何来认同?”
一只鲜艳红色的高跟,无情地碾过零落在地的紫色牵牛,踢踏踢踏,欢快的节奏,透露出主人逛完街回来的好心情。
“致和,致和,你看我淘到了什么东西——”
迫不及待的呼唤声越来越近,吴义生吞下还欲劝说的话,只用眼神传递着他心中的不赞同。
“查。”
沈致和还是这个字。话音刚落,两人默契地不再谈这个话题。
下一刻,江洁破门而入。
“致和,你看我淘到了什么……”
“是拨浪鼓,纯手工的,你看上面的图案,多漂亮…。”
“以后,我们的小孩…。”
江洁爱不释手的把玩着手中的拨浪鼓,小小圆圆的拨浪鼓只有她的巴掌大小,鼓身极扁,两面蒙古皮,在她的摇晃下,发出“嘭嘭嘭”的声响。
沈致和不回话,只是安静的看着玩得不亦乐乎的人。
江洁,是个成功的富二代。
对于惹得起的人,她有资本嚣张跋扈;对于认同的人,她能够随和撒娇;而碰到了踢不得的铁板,她会识时务的夹起尾巴乖乖做人。
在她只以为李承泽是南市的普通人的同时,就已经不自觉的畏惧和尊敬,根植于心的小心翼翼的对付。能做到这样的人,能力或许不及李爷,但至少也在他们之上……
在他们之上,是他最介意的……
没得到任何期待的回应,反而被沈致和看得心发慌,江洁有些无措,有些害羞。“致……致和,你……你在看什么?”
沈致和说会若有所思的目光,温温地笑笑,“怎么不多休息,这么早就出门了?”
他的关心,绕过了她的问题,也绕过了她口中的孩子……
江洁明亮的眼神一暗,手中用来试探他意思的拨浪鼓突然有些烫手,想扔,却又舍不得。
“我不累。”江洁心情低落。复杂的盯着玫瑰花纹的地毯,鼓起勇气,想要问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养孩子,“致和,我们什么时候……”
刚抬头,入眼的便是沈致和伏案看公文的模样,无声地回避这个问题……
……
与此同时,钟新月所希望的坦诚,被钟瑜的敲门声打断。
李承泽放下手臂,似笑非笑,丝毫不在意屋外的敲门声。他的眼神,渐渐堕入寒潭深渊,神秘而又危险,“你终于肯问了?”
“叩——新月——”
钟新月的心一跳,说不清是被敲门声吓到了,还是被他蛊惑了。抿着唇,放在身侧的手,尾指轻动,不着痕迹地犹豫。片刻,她握紧了五指,“说吧,我想知道。”
“叩叩——新月——”
扰人的击打声还在继续,伴随着清脆的叫喊声,掩盖了钟新月话中那一丝微弱的不确定。李承泽沉沉的看她,并没有马上答话。
“叩叩叩——新月,开下门——叩叩叩叩——”
不礼貌的声音,响彻耳边,越来越快,那不屈不挠的气势,似乎不开门就绝不停止。钟新月眉头皱了下,有些不满于钟瑜此刻的出现。
看着她借着皱眉的瞬间放松紧绷的身体,李承泽叹了口气,“等你说你要知道的时候,我再告诉你。”
钟新月微怔。
“别担心,只是钱多了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恐怖。”
钱,多了点?
“虽然你到谈婚论嫁的时候才问,但是,我还是很高兴。”李承泽俯身吻了下她的嘴角,愉悦道。没有告诉她,不论她问与不问,结果都是一样的。
“新月!”
手都敲红了,还不见有人开门,被人如此无视,钟瑜脸也跟着红了,是气红。恼怒的喊了一句,内心在热火中煎熬。
而门内的两人,却丝毫不予理会。
感受着眼前人越来越熟练的亲昵,钟新月掩下心底的笑意,无奈道:“你能等,就等吧。我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