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心中有合适的人选吗?”
“有。落暮寒。”
许多人都理解为柳漫是要再找一个像落暮寒一样的男人。
连池秋却已经明白,这是“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意思。
酒会结束后,柳漫送连池秋回到了酒店的房间。
“连总,按照行程安排,明天上午我们去工地看一看,下午有个高管会议。”
“我已经知道了。”
“下午的会议可以取消吗?”柳漫问,“明天中午,我要去见一个人,也许——参加不了会议。”
连池秋突然想到了岳响,是跟那个如诗如仙的男人有关吗?
“哦,当然可以,改天就好了。正好,明天下午我也可以去看看房子,如果可以,我想后天就搬过去。”
连池秋已经买好了房子,柳漫是知道的。
“有需要帮忙的地方,还希望连总不要客气。”
“少不了会有麻烦到柳总的地方。”
第二天,连池秋在酒店里吃了早餐,中式的,清粥,小菜,小笼包,很地道的味道。
当他走出海天门口时,柳漫的车,到了,很准时。
两人去了工地,施工一切顺利。
柳漫的行事作风连池秋也感觉到了,雷厉风行,果敢凌厉。
从工地出来后,正好是午餐时间。
“中午吃什么,我请客。”柳漫说。
“随便,客随主便。”
柳漫看了一下手表,“吃大餐是不行了,简单一点,馄饨怎么样?”
“可以。”
“小刘,去爱民路的百味馄饨店。”柳漫说。
这个馄饨店离海天集团并不远,店长对柳漫很熟悉,看来,柳漫是这里的常客。
“一碗干贝鲜肉馄饨。”柳漫对服务员说道。
“先生,您呢?”
连池秋接过菜单,看了看,“虾仁白菜吧。”
点过单之后,连池秋看了一眼柳漫,就像条件反射似的,他想知道柳漫的反应。他有些害怕,担心柳漫会说,那个落暮寒也喜欢虾仁白菜馅的馄饨。
不过,柳漫的反应很正常。
连池秋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他突然间觉得,自己好像也开始变得不正常了。
馄饨端上来了,味道还不错。
柳漫低着头,吃着馄饨,突然开口道:“连总,其实你也是喜欢吃干贝鲜肉馅的吧。”
“啊!什么?”连池秋听得清楚,却装作没有听到。
柳漫说得不错,他的确喜欢吃干贝鲜肉的馄饨,只是,柳漫刚才点了出来,他又害怕与落暮寒有关,就点了虾仁白菜的。
“柳总,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清。”连池秋说。
柳漫笑了笑,“连总,我知道你没有落暮寒的记忆。”
“我不是落暮寒,怎么会有他的记忆?”
“可是,你的身上有落暮寒的气息。”柳漫说。
又是落暮寒。
这个落暮寒,还真是如影随形。
“连总,你相信机缘吗?”柳漫又说。
“什么意思?”连池秋不解。
“其实,落暮寒喜欢吃干贝鲜肉馅的馄饨,因为他喜欢,所以每次都是我先点,但是,他每次都不想跟我吃一样的,所以,就点了虾仁白菜的。因为虾仁白菜虽然不是他最喜欢的,却也不是讨厌的。”
连池秋心里倒是真的一惊,这落暮寒还真的与他很像。
可是,落暮寒为什么不想跟她吃一样的呢?连池秋想问,又不敢问。关于落暮寒的事情,不知为什么,连池秋一点都不想再知道。
“我知道你喜欢吃干贝鲜肉馅的。”柳漫沉静地说。
“你怎么知道?”连池秋问。
因为落暮寒喜欢。
这句话柳漫并没有说出来。
“因为你刚才点单的时候,目光留在那上面三秒,你看着干贝鲜肉馅的馄饨,却说着虾仁白菜。我猜的。”
“柳总可以去当侦探了,观察入微啊!我注意它只是因为柳总刚刚点了,想知道它何以独得柳总青睐,我喜欢吃虾仁白菜馅的饺子,馄饨倒还是第一次吃。”
柳漫只是笑了笑,“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出了馄饨店,柳漫把小刘叫了过来,“连总,下午你去哪里,就让小刘送你吧,我自己打车。”
连池秋想推辞,又一想,自己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柳漫这样安排也是设想周到,“那就麻烦柳总了。”
“连总客气了,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
两人分开后,谁也没想到,一个小时后,两人居然在杨宅又见面了。
那个时候,连池秋不由得想出了柳漫的那句话:连池秋,你相信机缘吗?
柳漫上了出租车,走了。
连池秋给房主打了一个电话,说他一会儿想去看房,问是否方便。房主让他一小时后再去。
连池秋便去商场挑了一些东西。
柳漫来到花园区的这栋别墅,杨宅。
这是杨家的房子,是杨歆和杨卓长大的家,小时候,也有许多她和杨歆、岳响的回忆,还有她和杨卓的一年婚姻生活的回忆。
柳漫站在大门口,望着里面的庭院。除了院中的树木变得高大粗壮之外,一切的一切,似乎都是从前的模样。
那几丛丁香树,长得分外茂盛,鸡心形的叶子,墨绿墨绿,像打着蜡一样,油亮油亮的。丁香的叶子,是苦的,苦得出奇。
如今,看到这丁香叶,那种苦味,似乎便会从她的舌根荡漾开来,苦涩着她的心。
那一年,她嚼着丁香叶,望着开得如烟似雾,如霞似梦的丁香花,喃喃地问着杨卓,“为什么,如此苦的叶子,却能开出如此香气浓郁的花来?”
杨卓站在她的身后,矗立如山,目光深远,只说了四个字,“苦尽甘来。”
十五岁那一年,学校文艺汇演,岳响朗诵戴望舒的《雨巷》,杨歆弹琴配乐,而她,则演那个撑着油纸伞的姑娘。
二十年了,柳漫却依然记得那首诗:撑着油纸伞,独自彷徨在悠长、悠长又寂寥的雨巷,我希望逢着,一个丁香一样的,结着愁怨的姑娘,她是有,丁香一样的颜色,丁香一样的芬芳,丁香一样的忧愁,在雨中哀怨,哀怨又彷徨……
岳响天生就有着诗人一般地气质,那次的演出特别成功,他们还拿了一等奖。
那一年,十五岁的柳漫,在台上撑着油纸伞,她的心,便迷失在了岳响如梦如幻,如诗如画的声音和气质里……
二十年过去了,三十五岁的柳漫虽然清楚地记得那首诗,却不得不承认杨卓说得对,她不是岳响生命中那个丁香一样的姑娘。
现在想起来,冷漠,凄清,惆怅,太息一般的目光,梦一般的凄婉迷茫,这些,说得真不是她,是杨歆。
杨卓说她是一团火,她还不服气,说她也可以温柔如水,杨卓说,“你的心底还是一团火。”
现在,正值深秋。
柳漫倒是看到了庭院中的那团火,火红的枫叶,似火在燃烧着,火红火红的,红得,就像是杨卓流在地上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