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照片，是你留在这里唯一的东西了。这房子，我已经卖了，明天，新房主就会搬过来，如果，你想留着，就把它拿走吧，如果你不想要，就把它烧了吧！”
杨歆说话的声音很虚弱，她病得，真的很重。
柳漫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当年，在柳氏大楼楼顶，指着楼下，对她说：“柳漫，从这里跳下去，我就放过柳家，让你父母安享晚年。”那时的杨歆，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岳响扶着杨歆坐了下来。
她脸色苍白，目光干涩，皮肤水肿，完全变了一个人一样。
时光，记忆，变化无常，感慨……柳漫的心底一时涌起了很多词语。
小时候，她跟杨歆一起在郊外放风筝，一起在草坪上抢冰淇淋，在同一个被窝里一起写日记，那个时候，她们都不会想到，三十五岁的她们，会是如今这个样子。
“这房子，你卖了？”柳漫问。
“是。”
“为什么？”
这房子，对杨歆来说，很重要，是父母给她们兄妹留下来的。
柳漫跟杨卓结婚的时候，这房子被杨卓转到了柳漫的名下。
后来，杨卓出事后，杨歆又想方设法将这房子从柳漫的手里夺了回来。
杨歆怎么会想到卖房子？是资金紧张吗？
岳响并不擅长经营，否则，当年二十六岁的杨漫也不会稍用了一点手段，就让岳响中了圈套，进了监狱。
杨氏集团这几年的情况并不好。
当年，若不是落暮寒在背后帮着杨歆，凭着杨歆，怎么可能把她逼入绝境？
柳漫拉回了思绪，今天，她回忆的事情，太多了。
“柳漫，我和你，都已经老了。”杨歆感慨万千，像是经历一世沧桑的口气。
三十五岁，说老，太早。
不过，杨歆的心境，柳漫倒是理解。年龄不老，心，却是沧海桑田。
“有些东西，我想放开，爱也好，恨也好，柳漫，我们都忘了吧。”杨歆说。
卖了宅子，经历过的往事就能忘掉吗？
不可能的。
如果真的如此，当初她一定会让杨卓挖走丁香树，忘记一切。
爱，恨，太浓烈，她和杨歆，都被伤得太重，忘不掉了。
“杨歆，真的能忘掉吗？”柳漫喃喃自语。
她忘不掉，她相信杨歆也忘不掉。
不见，不代表就可以忘掉。她九年没来这里，可是，曾经的记忆，还是那么清晰。
“这世上，还有你柳漫做不到的事？如果做不到，只能说明你没有拼尽全力。”杨歆的话里没有尖刻，有的，竟是一丝赞赏与羡慕。
柳漫听得出来。
其实，杨歆一直都不是一个尖酸刻薄的人。
一笑泯恩仇，她和杨歆如今都做不到。可是，再一个十年之后，谁知道呢？
这些年的经历告诉柳漫一个真理：世事无常。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柳漫淡淡地笑了笑，或许吧，杨歆也许说得很对，是她没有拼尽全力去忘记。
可是，她为什么要忘记呢？
杨卓，是爱她的。对她的爱，是那么的真。柳漫不想忘记。
“那照片，你打算怎么处理？”杨歆问，她想知道柳漫的态度。
“我会拿走的。”既然她没打算忘记杨卓，与杨卓有关的东西，柳漫也想留着。
柳漫的心思，杨歆清楚。
杨歆依然是这个世上，了解柳漫的人。
“柳漫，再看一看这些枫叶吧，从今以后，我和你，都不能再站在这里看枫叶，看丁香了。”
房子卖了，已经是别人的了。
“杨歆，你叫我来，不是只为了让我来看枫叶吧！”
杨歆轻轻一笑，柳漫依然是这个世上了解她杨歆的人。
有些东西，发生了就是发生了，存在着就是存在着。
“不是，只是顺便让你来看枫叶。”
“什么事，说吧！”
柳漫还是这样的性格，开门见山。
“柳漫，你帮我生个孩子吧！”杨歆望着窗外的枫叶说，“你和我哥的孩子。”
柳漫倒还真吓了一跳，半晌，才回过神来。
杨歆是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的。
“杨歆，你给我个理由吧！”
“你应该知道的，我妈妈去世得早，爸爸在你们结婚不久也离世了。我和大哥也没有别的亲人。我得的是血癌，需要做移植手术，我需要脐带血，我哥的孩子，如今是跟我最有可能匹配的了，这是我唯一活下来的希望。”杨歆说。
“为什么不是你的孩子？”柳漫问。
“我妈妈得得就是血癌，所以，我的孩子不行。况且，柳漫，你的肚子，愿意怀着我的孩子吗？还有，我真的希望我哥能有一个孩子，就算我死了，也死而无憾。柳漫，我愿意用我的命，去换我哥的一个孩子。”
纵然柳漫这些年在商场上已经习惯了冷静从容，可是，杨歆的话，还是如晴天霹雳一般，让她的头嗡嗡直响，没法思考。
果然，这世上，最能给她出难题的，只有杨歆。
杨歆改变了她的人生。她，也改变了杨歆的生活。
“漫漫，这是歆歆唯一的希望，我求求你，漫漫，救救杨歆，难道，你真的想看着她死吗？”岳响恳求着说道。
世事无常，还真是啊！
当年，杨歆逼得她差一点跳楼为杨卓偿命，如今，杨歆的生死，居然会由她来决定。
她，从来都没想过要杨歆死。
就算当年杨歆逼着她跳楼时，柳漫真的想跳下去，也从来没想到要拉着杨歆一起。
因为柳漫知道，如果她跳下去，杨歆会照顾她的父母。
杨歆要她为哥哥偿命，她也无话可说。
柳漫向外望去，触目的，满是火红的枫叶。
此时，柳漫方才惊觉，她的手里，正握着那一枚枫叶，还不曾松手。
杨歆是杨卓唯一的亲人，如果杨歆死了，她该如何去见杨卓？
她，已经对不起杨卓了。她欠杨卓的，已经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弥补的了。就算当年真的赔上她的一条命，又如何？
杨歆对不起她，是杨歆的事情。这笔债，终不能算在杨卓的身上。
落暮寒说她恩怨分明，胸襟大度。其实，落暮寒也是渐渐受了柳漫的影响，才打开了封闭已久的心扉。
就在杨歆和岳响都在等着柳漫的答案时，门铃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