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卓松开了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疯了似的摇晃着她的双肩，似乎要将柳漫摇醒一样……
接下来，碰撞车，刹车声，惨叫声，鲜血，碎片，充斥着她的记忆，那一场意外，杨卓死了，董菲死了，董菲的孩子死了，还有她的孩子，也没了，活下来的，只有她……
那场车祸，是柳漫的噩梦，在很长一段时间，柳漫都不敢睡觉。只要一闭上眼睛，她就是梦到那场车祸。
董菲，董锦书，杨卓，还有她的孩子，都在血泊之中，那血，红得让人窒息。
无数次午夜梦回，在噩梦中惊醒，每一次，柳漫都是冷汗淋漓，心惊肉跳。
那一场车祸，是柳漫最不想回忆的往事。
提到那一场车祸，除了噩梦之外，柳漫几乎记不起细节。
在说到那场车祸时，柳漫脸色苍白，声音颤抖。十年了，就像只是回忆，对于柳漫来说，也是一件极为可怕和痛苦的事情。
“董菲是谁？”连池秋问。
连池秋的问题把柳漫拉回到了现实之中，那段回忆太痛苦，连池秋不想让柳漫陷入其中。
“董菲就是被杨卓的车撞到的女人。董菲是落暮寒深爱着的女人，是他的青梅竹马，初恋情人，就像岳响与我一样。董菲怀了落暮寒的孩子，为了他的事业，没有告诉他，偷偷地离开了，把孩子生下来，取名董锦书。所以，连池秋，当落暮寒看到董菲母子的尸体时，该有多恨我，你应该能想象得到吧！”
那场车祸，董菲母子和杨卓都失去了生命，却也注定了，她和落暮寒的人生将纠缠在一起。
“他不应该恨你的，车，不是你开的。”连池秋客观地说。
“落暮寒若是不恨我，还能恨谁呢？连我自己都在恨着自己呢！”她的身上一下子背负着好几条人命，柳漫从来都不觉得自己是无辜的。
“还有杨歆，她在医院中醒来，孩子没了，丈夫坐牢，唯一的亲人哥哥也因为我而去世了，就连我怀着的杨卓未出世的孩子也没了，留下来的，只有我……所以，她该有多恨我，你也能想象得到吧！”
不难想象，应该是恨之入骨吧！
“杨歆说，她就是靠着对我的恨挺过来的。后来，杨歆对我所做的一切，我都无话可说。”柳漫沉静地说道。
“听说，她逼得你差一点跳楼，可是真的？”连池秋问。
“是。”柳漫点头，“那个时候，我也是真的打算跳下去的。”柳漫的眼神里有一种解脱与超然，“当我决定跳下去的时候，心里一点都不觉得难受、痛苦，相反，反而有一种解脱的感觉。就当我闭上眼睛，决定跳下去的时候，落暮寒给我打了电话，是她救了我。”
其实，说“救”并不合适，落暮寒并不是真的想救她，只是觉得让她就这样死了，太容易了。失去爱人的那种痛，落暮寒也想让柳漫尝一尝。
只是，到最后，落暮寒居然把自己也赔了进来，却是始料不及的。
一提到落暮寒，连池秋便觉得神经紧张，他害怕，害怕柳漫总是把他跟落暮寒联系在一起。
突然，柳漫的电话响了，铃声居然和他的一样，是任贤齐的《死不了》：“剖开胸膛我让心在烈日底下烧，烧成记号记你的好，永远别忘掉，头破血流，也要护你到天涯海角，爱一个字，我敢用一辈子来回报……”
连池秋喜欢这首歌，也喜欢《笑傲江湖》中令狐冲的洒脱不羁，每次听这首歌，连池秋都会感觉到一种奇特的共鸣和内心的震撼。
没想到柳漫也喜欢这种歌。
在柳漫走后，连池秋偷偷地将自己的手机铃声换成了别的。
柳漫就是喜欢这首歌。
“喂，溢儿。”是儿子打来的电话。
“喂，老妈，你在哪儿呢？两位叔叔都很担心你呢！”
“妈妈在连叔叔的新家里，连叔叔刚搬了新家，请妈妈在这里吃了晚饭。”
“晚饭吃完了吗？”柳思溢问。
“那你们在做什么？”
“聊天。”
“你喜欢跟连叔叔聊天吗？”
“喜欢。”柳漫轻声说。
“我也喜欢跟连叔叔聊天。”柳思溢很认真地说。
“听到你这么说，妈妈很高兴，妈妈真的希望你们两个能够相处愉快。”柳漫很欣慰。
柳漫在跟儿子说话，表情平静而祥和，说话的语气轻柔而慈爱，让人感觉非常舒服。
闪耀在柳漫头顶的那母性的光环，让柳漫看上去更有魅力，更吸引人。
“老妈，到现在你还觉得连叔叔是我已经去世的爸爸吗？”柳思溢突然很是严肃、郑重地问道。
柳漫想了想，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连池秋，表情也极为认真，“溢儿，妈妈不想骗你，虽然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依然觉得，她，就是落暮寒。”
连池秋难掩诧异地望着柳漫，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坦然地，当然着他的面，便说出这样的话。
一阵沉默。
三人都没有开口。
半晌，柳思溢开口说：“妈妈，你知道自己这样的想法，是不正常的吧？”
“我不觉得。”柳漫镇定淡然的说着。
“老妈，云叔说他已经联系好了医生，明天他有时间，他想问你，能不能去检查一下……”柳思溢说得很是为难，听得出来，应该是在云宵的极力鼓动下，鼓起勇气才说出口的。柳思溢甚至已经做好了接受“狂风暴雨”的准备。
柳漫的沉静，确实让电话另一端的人极为诧异。
“儿子，妈妈想问你一个问题。”
“问吧！”
“你想要一个弟弟或者妹妹吗？”
“想。”柳思溢回答得很肯定，“妈妈，你是想再生一个孩子吗？”
“是。”柳漫回答，“所以，妈妈明天决定去医院检查身体，不过，我要看的是妇科，你可以问一下云宵叔叔，你愿意陪我一起去吗？”
“柳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杨歆到底跟你说什么了？”在一旁的云宵抢过了柳思溢的电话，急切地对柳漫说着。
“杨歆她想让我生一个孩子，我和杨卓的孩子，也许脐带血能够救她。”
“你答应了？”
“我不能看着杨歆就这样死掉，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如果我不救她，将来怎么去见杨卓？”
听到这一番话，连池秋才明白柳漫叫着“杨卓”的名字醒来时说得那一句话：“连池秋，知道我梦到杨卓什么吗？他要我救她妹妹。”
“柳漫，你在哪？”云宵很是着急。
“连池秋家里。”
“你在那里等着，我现在就去接你，我们当面谈，告诉我地址。”云宵说得很快，如一阵风一样。
柳漫稍顿了一下，说道，“就是花园区杨卓的那栋房子。”
显然，云宵也有些意外，电话里有那么一刻的空白，片刻，云宵说：“好，我马上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