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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弦月,独悬在琉璃似的苍穹中,清亮而幽冷的银光,透过拱形落地窗,滑过一袭迷惘的蝉翼纱帘,洒落在凤禧宫的玉石地板。

我斜倚靠着窗畔,望着不远处一湖清莹平静的碧水,心里的焦虑和紧张仍在不停的翻滚,手紧紧绞捏着绣花的丝帕……还有一个时辰!

“参见公主殿下。”后面传来几个清脆的女声。

“什么事?”我扫了一眼地上的三个陌生的婢女,面无表情地冷道。

婢女们吓得缩低头,其中一个轻细的声音道:“启禀公主殿下,太子殿下命奴婢等送来可蓝雀国美酒!请公主品尝。”

哼,那厩还真是花样百出啊,居然送来美酒!不知是想对白天过激的言语表歉意呢,还是别有用心。

我冷笑一声,瞥了眼婢女呈上来的银托盘中,玉体通透、雕花精致、莹莹发光的酒壶和杯子。夜光酒具,真是个败家子!我暗骂道。

“放下吧。”我挥了挥袖,意示她们退下。

“公主,此酒有宁神安寐之功效,殿下公主一定要喝下!”婢女颔首弯腰恭谨道。

宁神安寐!?呵,是安眠药吧!

我瘪了瘪嘴,转过头望向窗外,不悦地说了一句:“本宫不想喝。”

“咚”的一声,三个婢女齐跪下。

“你们这是……”我脸色一沉,轻起眉头,愠怒道。

“公主,这是殿下的吩咐,请别为难奴婢们。”婢女们伏在地上,声音颤抖地求道。

卑鄙!那厩早就想到我不会乖乖就范,所以对婢女们强命,利用她们来逼我,若是我不喝这酒,只怕她们直跪到天亮!

丫的,算你狠!我握紧手里的丝帕,冰冷道:“倒一杯。”

“谢公主!”婢女们立即嗑了个响头,喜泣道。

我抿着嘴,微微发凉的右手拿起夜光杯,左手衣袖掩之,仰首饮下!

“呵,好香的葡萄酒啊,太子如此一番美意,本宫要薄礼回谢!”我放下杯子,忽然勾起唇角,冰冷地浅笑。

我从腰间解下一个绣花的绵囊,里面装满了新摘涎馨花。为了在必要时能用到,我谎称喜欢涎馨花的香气,吩咐小娟她们去采摘。既然我喝下这酒,那这包花也就没有处了。

“此乃安馨花,不用晾晒就可直接入茶,比一般花茶芳香,甜美非常!”我阴笑着将绵囊递给婢女。

“是,公主殿下。”婢女们起身边接过绵囊,恭敬道。

“记得告诉太子,本宫为此茶取了别名……”我挑了挑眉,带着慵懒和甜意,缓缓笑道:“伟哥——歌颂他英伟神勇。”

“紧记公主金言,奴婢们一定回启太子殿下。”婢女们又一行礼后,退了出去。

我目光落在紫檀木桌上剩下一大半酒的夜光壶,蓦然间……心在颤抖!殷鉴今晚必定会有行动,要不然他也不会要我喝这酒,一定是他知道了昨晚夜探太央殿还有人!

这或许是他得到了杀手们密报,也或许他看太央殿第二间房里密如雨下的毒箭却连个蚂蚁也没射到,就怀疑当时一定有高手在场,才识破青龙门所用的机关暗器。

比起杀手组织的门主、岷越国的太子,我终究是道差一丈!

若我是第一步,怕现在那厩正要布局今夜行动;若是我是最后一步,那现在就等他们来自投罗网了!一时间,惊恐、担心、慌张、愤怒如潮涌般向我席卷而来……

“公主,您怎么了?”小娟见我撑扶着木桌,身体不止轻颤、晃动,着急地问道。

“没,没事,可能是喝了宁神安寐的酒后,有些困了。”我揺摇手,淡淡地说道。

“奴婢扶公主上床休息吧!”,小娟和小兰过来扶我到华丽的宫床,替我宽衣后。

“今晚风大,你们就别睡地上了,免得别受病”。我拉上黄色龙云纹绸被,说道。

小娟俩点点头,放下云纱幔帐,福了福身后出去了。

一柱香后,殿门外的听候的婢女才真正散去。

四周寂静,夜风撩起蝉翼纱帘,带着一股清草淡香和絪缊的水气进来,我睁开眼看了看门外,一个翻身下床,开始穿衣服。

那厩的美酒确实是下了药,我没有晕睡,不是因为服用谦师兄给我的药丸,(其实那个小瓶子里的药丸只三颗,现在只剩最后一颗了,不到紧要关头是不敢打它主意。)事实上我是没用喝到那杯酒!

古代的女子喝酒时要用左手的衣袖挡住杯子,以求雅观。所以左袖挡住酒杯时,我右手中指扶着杯底向虎口(注:在手背拇、食指之间)外一转,酒便倒到手中的丝帕!所幸夜光杯精巧,装盛的液体不多,酒才没从丝帕中滴出来。

如今殷鉴已布下局,逃脱的机率就等于没了一大半,我现身与黑影会合必定激怒那厩,甚至惹来危险,但我还是得去!人要讲信用,而且要他们来冒险自己已觉得对不起人家。

唉!其实这些麻烦事都是自找的:坑是自己跳进去的(虽然是间接),祸是自己闯来的,连他们也是自己招来的……说到底,就是自己倒霉呗!

夜衣行的包袱在萦湘楼的衣柜里,我担心叫婢女们拿来包袱会令人怀疑,因此现在只能穿一套式样很简单白裙,用一块白色的丝帕蒙住脸。

那厩说过外面会有侍卫把守,所以只能从靠湖的窗户逃出去。

因为凤禧宫不同于岷越国的建筑风格,传闻是蓝雀国的人为那厩设计的,高大的拱形落地窗,所装的铜棂也没有传统的繁杂花纹,而每根铜棂条都是由精小的五瓣花接串至成,并排相隔地竖嵌在窗框内,极为简单且优美!也就是这种简单给了我逃出去的理由。

为了不制造出声响,我拔出绑在大腿内侧、夜探太央楼时用过的短剑,割下一大段窗纱,把纱帘拧结成组条,然后穿绕住两根棂条,用力将隔开的棂条向一边扭合起来。所幸这些都是铜棂,若是铁棂不知要花多少力气!

一盏茶的工夫,四条铜棂条分别扭向两边,中间空出约半米宽的缝隙。从窗棂挤出去,外面就是一片平湖,殿墙沿与湖面有一尺左右的草泥地。

我靠着墙边,思量着接下去要怎么去与黑影会合:跑出去?不可能;飞上屋顶?一身白衣服太明显了,容易给别人发现!正当我在寻思时,迎面吹来了一股清凉的晚风,“簌簌”的一阵风吹叶子的声音传来。

我寻声望去,右手边既宫殿的后面不远处有一棵挺拔高耸的大树,在风中抖动着茂盛枝叶。

我唇角轻扬,慧黠一笑,手一拍墙,纵身一跃,飞向大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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