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酉时末,桑铁、楼澈一行在王府卫队护送之下,终于平安抵达了香息城。由于楼澈名义上还在离宫“养病”,所以楼胤瑄并没有准备仪仗出迎,只暗中安排他们从后门进了王府。
自从楼胤琪登基之后,楼澈就没有见过他这位二叔了。在深宫中虽然信息不便,但一些风言风语还是落入了他的耳朵,听他们说,父王是嫉妒二叔的才干才将他赶到香息城来的,他不信。他对二叔没多大印象,但他坚信他的父王胸怀宽广,善良正直,绝不是那种妒贤嫉能之人。
楼澈和桑铁直接被领到饭厅,楼胤瑄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
见了面,行过礼,问完安,楼胤瑄便招呼他们坐下来吃饭,面容一直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三人吃饭却无一人说话,一顿饭吃得楼澈是郁闷无比,不由怀念起一路与揽月斗嘴玩闹的情景来。
“啪”的一声,一支筷子打在楼澈头上。
楼澈“哎哟”一声,抱头站起,怒视着楼胤瑄,“二叔,你干嘛打我?”
楼胤瑄优雅地挟起一筷子菜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然后又拔了一口饭,一口菜一口饭,直到一顿饭吃完也没有看楼澈一眼。
楼澈气得不行,就是他父王也不曾这样对他,他凭什么?若不是桑铁紧紧拉住他,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见楼胤瑄吃好,拢雪适时递上帕子,扬花奉上香茗。擦完嘴,涮了口,楼胤瑄方才将视线转向楼澈,不急不缓地道:“吃饭的时候要专心,别想东想西的,对肠胃不好。还有,以后别再叫我二叔了,要叫王叔。”
楼胤瑄说这话时几乎没带什么感情,但听在楼澈耳中却别有一番滋味。母后还在的时候,也常常说些类似的话,比如吃饭时要专心,天凉时要记得添衣,读书时要听夫子的话……自从母后去后,就再也没有人在他耳边唠叨这些了。
可现在,这些话却又从二叔口中冒出来了,虽然他先打了他,也不许他再叫他二叔了,可他心里还是一阵阵的感动。
“桑统领,吃好了吗?去书房坐坐吧。”楼胤瑄问,仍是淡淡的语气。
桑铁忙站起来,“吃好了,王爷请。”
楼胤瑄吩咐拢雪将楼澈带回房休息,自己和桑铁去书房议事去了。
楼澈跟着拢雪来到为他安排的房间,一屋子的丫环仆妇等着给他见礼。拢雪将她们分派好工作后便起身告辞,“王子先歇息吧,今天赶了一天路也累了,明天王爷还有事要交待你呢。”
听到楼胤瑄有事要交待他,楼澈眉头紧皱,心底下有些畏惧。
拢雪掩嘴一笑,“王子别怕,不是什么大事。日子久了王子就知道了,王爷其实是个面冷心热的人。”
楼澈讪讪而笑,送拢雪出门,磨蹭了半天方才问道:“拢雪姐姐,明天我能见到揽月吗?”
“哟,这才多久没见着,你就开始想她了?”拢雪打趣道,她的这张嘴在王府可是出了名的刁钻。
“不是,我就是随便问问。”楼澈急忙分辩,打死也不能承认他在想她,会被她笑死的。
拢雪好笑地看着他,心里打起了算盘,这两个孩子,一个顽皮,一个别扭,凑到一起可真有得热闹瞧了。
“放心吧,明天该揽月当值,你会见着他的。”她们四人,两人一班轮流伺候王爷,今天是她和扬花,明天就是扶风和揽月。
新的环境新的床,新的丫环新的房,楼澈翻来覆去,过了很久才睡着。正在梦中拉着揽月数星星时,却被人喊醒了。
“王子,卯时到了,该起床了。”
楼澈睡眼朦胧地看了看窗,还黑着呢,叫什么叫?翻个身继续睡。
“王子,真的该起了,晚了王爷要罚的。”丫环毫不气馁继续叫起。
楼澈顺手捞起枕头朝发声的地方扔过去,嘭的一声扔在了地上。
“王子,再不起受罚了可别怪我们。”丫环站得稍远了些,再接再厉的叫起。
讨厌,还让不让人睡了,楼澈索性钻被窝里将自己裹了个严严实实。
丫环无奈,主子不起她有什么办法,又不能打又不能骂的,只希望他被王爷罚了之后别拿她出气。
楼胤瑄在书房等了一个时辰还不见楼澈来,对侍立一旁的桑铁说:“澈儿在宫里也是这样的吗?念书时还要夫子等着他?”
桑铁有些尴尬地干咳几声,“这个,卑职也不大清楚。王后去了之后,王子都由嬷嬷在照顾,有不周到的地方在所难免,要不国主怎么会将王子送到您府上教养呢?”
这话半是推卸责任半是拍马屁,楼胤瑄听了一笑,“桑铁也能说出这些话,真是让人刮目相看啊!”
桑铁大窘,又是一阵干咳。
揽月正好端茶进来,听到咳声,忙道:“桑大叔着凉了么,怎么一大早的咳得这么厉害?”
桑铁正要感谢她关心,却听她又道:“你要咳出去咳,别对着我们王爷,仔细将病气过给他。”
桑铁一张脸迅速黑得像锅底灰。
饶是楼胤瑄一贯喜怒不形于色,也被揽月逗得笑出了声,整个王府也只有揽月有这本事。
笑过之后,楼胤瑄对揽月道:“你去王子那里,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让他一刻钟之内来书房见我。”
“不管用什么方法都行?”揽月眼睛一亮。
“对,不管用什么方法。”
桑铁平时不信佛的,此刻却忙着念阿弥陀佛,求佛祖保佑楼澈免受摧残。
揽月露出一口白牙,冲桑铁森然一笑,“桑大叔,临时抱佛脚,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