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得是:
天下无憨人,岂可妄行欺诈;
事逼之下不憨也得装憨,乃无奈之举。
常自洁和许多新兵被押进了一个军营,军营里岗哨处处,森严戒备,稍有不留神或是东张西望就迎来一顿拳打脚踢,或是几鞭子。
“起立”一个军官,高声令道。
坐在地上的新兵被威胁着站了起来:“站好队,站好队……”
这些新兵被强行站成一个方队,一个胖胖的军官走到队前进行训话:“新兵弟兄们,你们今天就是兵了,自然是兵,听从长官指挥这是军人的职责,如有逃跑的开小差的被抓回来,必须就地枪毙,听到了没有?”
队伍中没有人回答,那个军官火了,吼道:“听到了没有,你们都哑巴啦?”
啪,啪,啪,站在四周的几名兵痞挥起皮鞭向新兵们没头没脸地抽打着,那个军官又厉声问?“你们听到了没有?”
新兵们被迫地:“听到了……”
那个军官又高声吼道:“现在分兵由各连长来前领兵,喊到谁的名字,谁就答道,不回答的就是十鞭子,好,各连长领兵。”
一个大个子的连长手拿着名单走到队前,一声喊道:“常自洁……”
常自洁答道:“有。”
那连长向常自洁看了看微微笑道:“常自洁,常自洁自然你身到兵营就不要想家,就是想家也没用了。”
常自洁道:“人非草木,何人没有思家之心,高堂有老母,寻子无信音,怎又不令我伤心。”
那连长哈哈笑道:“观其外知其内,看你口吐言谈,一定是个读书人,有出息,以后定有出息。”
被喊名子的十几名新兵被押持上了汽车。
这辆汽车在崎岖的山道上,颠波着向前开去,起伏连绵的大山,一个接着一个,群峰争雄,常自洁站在车内望着路两侧,陡峭的山崖,深不见底的深涧,这些山怪石嶙嶙,青虚虚的直插云霄,山坡上光秃秃的不长一草一树,山深不见回头,众新兵个个怵目惊心。这车终于在深山中一个山洼地停下,有片营房,车子停了下来,那连长一挥手:“下车。”
众新兵象赶羊一样被集进操场,这时有个军官来到常自洁的面前,不冷不热的说:“常自洁跟我走。”
常自洁跟那走进兵营,进了一个营房内,营房里都是用木板搭起来的床铺。那人拍了下常自洁的肩头道:“坐下吧。”
常自洁便坐在床板上,那人哈哈笑道:“二少爷,你?”
常自洁大惊地站了起来,向那军官看了看,喜出望外,扑上去握住那人的手:“是你,闫志兴。”
闫志兴大喜:“二少爷,你坐在汽车内,我一眼就认出你了。”
常自洁悲喜交加道:“闫志兴兄,你我是同乡人,千切不可叫我是二少爷。”
闫志兴欣然答道:“好,我答应你,从今天起你我是弟兄。”
常自洁问:“这几年,志兴兄你是怎么过来的?”
闫志兴道:“说来话长,我闫志兴永远不会忘记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没有你也逃不出青龙镇,我离开青龙镇逃到江西,没有找到共产党,就给地主当了一年的长工,后又被卖丁卖进了兵营,我打过仗,负过伤,也立过功,现在是副连长和连长是拜把子的穷兄弟,你放心,在这个连里没有敢欺负你的。”
常自洁道:“自你走后,我常家险些家破人亡……”
闫志兴握住常自洁的手感激万分道:“托累你和你的全家。”
常自洁道:“人常讲,当兵的人是死了没埋,下煤井的人是埋了没死,不知可能还活着回到青龙镇。”
闫志兴道:“我家无牵无挂,再说打起仗来牵挂又有何用,子弹是不长眼睛的,我有机会一定想办法救你回去,你有老有少,不能战死沙场。”
常自洁眼里湿润了,他痛苦地:“志兴兄,我不能死在异乡,我的儿子还不知身在何处,崔金花我还要和她算清常家的这笔帐。”
闫志兴道:“放心吧,天无绝人之路,睡吧,明天还得训练。”
常自洁在兵营里摸爬滚打的训练着,其它的新兵稍有怠慢便是一顿苦打,常自洁却得到闫志兴和连长的关照。
正是:
说天地之大,乃五湖四海。
说天地之小,逢孤山避壤。
再说青龙镇, 这一日,何雄仁和何为在保公所的上房里密议着。
何雄仁道:“你的心狠,我的心狠,还没有崔金花那婊子的心最狠,常自洁被区公队抓丁走了,必定是她下的底。”
何为道:“无毒不丈夫,最狠的是女人。”
何雄仁道:“已经一个月过去了,也该我们滩牌了。”
何为道:“起死回生就看这一举了。”
何为敲响了刘氏女的柴门:“开门,开门,二奶奶开门。”
从院内传来刘氏女的问话:“谁在敲门?”
何为回答道:“是我何为,二奶奶请开门。”
门开了,刘氏女惊疑的目光向何为看了看,十分冷漠地问:“何大保丁,你来做什么?”
何为笑了笑道:“二奶奶,我无事不登三宝殿,今日向你报喜来了。”
刘氏女有几分恼火,愤然道:“报喜?也许来报丧的吧,你和何雄仁在这个非常时刻也是俺常家大灾大难的时候,是不是来看我的笑话。”
何为连声道:“二奶奶,二奶奶,您误会了,您误会了。”
刘氏女道:“不是看笑话,就是来趁火打劫。”
何为急忙掩饰道:“二奶奶,二奶奶,我和何保长就是再坏,一辈子还能不干一件好事来吗?”
刘氏女道:“坏透心肠的人除非是再脱胎换骨,不然的话,他是做不出好事来的。”
何为笑了笑道:“二奶奶,鸟临死时鸣之哀,人临死时言之善,你看俺家保长叔眼瞎了,手断了,到了这般田地还能再做坏事吗?”
刘氏女道:“自然你也知道恶有恶报,你这番来可能做点人事。”
何为道:“二奶奶,我和保长叔发誓了,从今以后多做善事,虽然不能尽善尽美,也决不干一点坏事。”
刘氏女道:“春不打六九头,五九尾,岂难说今天变了,太阳还会从西方升出来,好吧,你要做什么好事,就开门见山说出来吧。”
何为道:“二奶奶,这乃天大的喜事,你的令郎大宝有下落了。”
刘氏女大喜:“此话当真?”
何为道:“千真万确,不过……”
刘氏女问:“不过什么?”
何为道:“备一千块大洋,三天后来保公所接孩子。”
何为说罢扬长而去。刘氏女喜出望外,一口气跑进常夫人的住室道:“娘,娘。”
常夫人问:“二媳妇,看你眉开眼笑,有什么喜事?”
刘氏女道:“何为刚才上门报个好消息。”
常夫人不可置信地:“这个丧门星,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刘氏女道:“他知道宝儿的下落。”
常夫人也长了精神问:“此话可当真?”
刘氏女道:“备一千块大洋三日后保公所领孩子。”
常夫人大惊道:“一千块大洋?”
刘氏女也作起难来道:“是啊,哪来的一千块大洋。”
常夫人想了想道:“二媳妇,只要能找到大宝,就是砸锅卖地要将孩子赎回来,这钱我找你哥大锁去。”
常夫人说罢欲走,刘氏女十分感激地:“娘,哥能帮忙吗?”
常夫人道:“娘和你一同去找哥哥。”
第二天;常自清走进了保公所,何雄仁与何为急忙迎接,齐声道:“镇长,请坐请坐。”
常自清直接了当地说:“何保长,一千块大洋已备好了,请写个字据。”
何为问:“钱在哪里?”
常自清道:“刘大,李三将大洋送进来。”
刘大李三背着钱袋进了屋,何为和何雄仁清点银元。何为道:“事先有约,钱到三天请来领孩子,字据保长写,保长写。”
何雄仁写好的收据,常自清接过,与刘大李三出离了保公所。
三天之后,何为再一次敲响了刘氏女的柴门道:“二奶奶,开门,二奶奶开门。”
刘氏女在院内答道:“我来了。”
门开了,刘氏女走出大门道:“何大保丁,事情办理怎么样?”
何为笑嘻嘻地说:“下雨下在沙滩上.一个雨点一个窝,孩子送来了。”
刘氏女大喜道:“好,好我去领孩子。”
何为道:“领孩子不是保公所。”
刘氏女问:“在什么地方?”
何为道:“我家保长租了四海酒楼,开了一个赌场,正好也是今日开业,交接孩子的手续就在四海赌场。”
何为说罢,扬长而去,刘氏女站在大门前,心潮澎湃,苦苦地思索了良久,自言自语道:“赌场,何雄仁这个独眼馿又设了一个赌场,怕又是一个阴谋?”
刘氏女又来到老夫人的住室,焦急不安的常夫人见了刘氏女问:“该回话了吧?”
刘氏女道:“何为刚来回话。”
常夫人问:“宝儿在保公所?”
刘氏女:“不,在四海赌场。”
常夫人问:“四海赌场在哪里?”
刘氏女道:“何雄仁租了四海酒楼,开办了一家赌场,今天又是他开业的日子。”
常夫人大为吃惊地:“何雄仁又搞什么鬼?”
刘氏女道:“定有明堂。”
常夫人一声长叹道:“我一听说赌场,就好象当头挨了一棒。”
刘氏女思怯良久又道:“娘,这叫做逼走华容道,孩子在那里,我们不能不去领。”
常夫人道:“为了救我那孙子,就是剥人厅,我得去,我同你一起去。”
刘氏女道:“好。”
刘氏女挽着常老夫人,领着二宝行走大街,来到四海赌场,原来的洒楼已改设了赌场,门前披红挂彩,站着许多人。何为见到刘氏女和常夫人三代人刚走到门前,便跑步迎上高声道:“老太太和二奶奶光临我赌场,请——”
这时何雄仁也满面春风地迎了上前,高声呼道:“热烈欢迎神赌刘氏女常二奶奶,还有老诰命常老太太,鸣炮奏乐——”
早已备好的炮竹一齐点火,一时鞭炮连天,硝烟弥漫,从赌楼里走出一队吹鼓手,竽箫喇叭,乐声动耳,一队队人等也迎出赌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