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学,半夏骑了半个小时的自行车,直到远离了县城,越过铁路,出现了郊区的大片农田,才到了家。
这里其实是一个村子,只是随着城市的发展并入了县城,但格局还保持着新农村的样子。
不同的是里面的人划做了城市户口不在有田地,家家户户靠做生意或者打工挣钱,生活更加的艰辛。
跟结伴的同学告别,推开大门,放好自行车,就听到了母亲的声音。
“夏夏回来了?快来吃饭!”
半夏姓虞,并非父母亲生,来到这个家庭更是经历了一番波折。
三岁的时候被一个去串亲戚的妇人半路解手时在草丛里发现。
还满身是血,人家起先还以为是死孩子,吓个半死。
捡回家又无力抚养,便托人在县里找了个不能生育的家庭,收了钱,将她转了手。
那家人是听老家人说,抱养个孩子说不定能带来子孙运,所以才买了她来,取名招弟。
还别说,老话有时候诡异的灵验。
半夏在这个家里待了一年后,养母怀孕。
十个月后她招来的弟弟哇哇落地。
半夏知道这些并不是听别人所说,而是源于她自己的记忆。
就像她记得自己叫做半夏,也只让别人叫她半夏。
进屋,入目是老旧的家具,电视里播放着省台的新闻联播,对面,父母正坐在沙发上围着玻璃桌吃饭。
饭菜掐着点的刚出锅,热气腾腾的冲淡了春寒。
弟弟依旧不见踪影,父亲依旧滋滋有味的吸着杯中的白酒,见一边的酒瓶已经见底,半夏皱了皱眉,没有说什么,拉过一张小椅子坐在了一边。
“夏夏,我今天听隔壁你王婶子说你们学校保送考试的成绩年前就下来了?有个叫程什么的男娃过了?”
王芳喝了口粥,一脸好奇的打听着。
跟所有家里有高三学生的家长一样,她对这事感兴趣的很。
“嗯。”
半夏点点头。
“二班的程阳!保送京大!”
“呦!”
王芳顿时露出羡慕的神色。
“京大!别说保送了,咱县就算考,一年也难考进去一个,这娃了不得!”
说着心里又咯噔一下。
“那你……”
她原先只知道女儿保送京大,但好像她并不钟意,不愿意去参加保送考核,她的事情从来不会主动说,以至于做妈的这都开春,眼瞅着就要高考了听别人提起才想到这事。
“我考了咱省的医科大。”
半夏放下手里的筷子吸了口气。
“过了!”
“啊!”
王芳愣了一会才疑惑的叫出声。
“医科大?你想学医?哎呦,放着好好的京大不去,怎么……也好,将来好就业,医生也不错!”
王芳转念就想通了。
“哼!”
虞海冷哼一声重重放下了手里的酒杯。
打了个酒嗝,他才阴着一张脸开口道
“好什么?再好也是大学!你知道供一个大学生得多少钱?杂七杂八的加起来一年没个几万块能下的来?你当咱家是开银行的?总共就那几万块的存款,别说以后,就现在集了资还等着社区给宝宝盖房子呢!就这么打了水漂怎么整?宝宝多大了?十六了!没几年就该娶媳妇了,没个房子谁愿意跟他?再说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以后还不是给人家做贡献?不上!宝宝不过就是个初中毕业,她这要是上了大学以后还不疯了她了,要骑到宝宝头上拉屎拉尿!”
宝宝,就是半夏弟弟的名字。
就像所有农村家庭一样,现在父母就开始为房子媳妇发愁。
其实在没有这个儿子之前虞海对半夏还算是不错的,毕竟一直想要孩子却无果。
有了儿子后慢慢就亲疏有别了,两个孩子越长越大,开销也变大,矛盾也就越来越多。
尤其近几年因为学费的事情,半夏跟养父之间的关系就更加的僵了。
虞海这么一嚷嚷,王芳的脸色也难看了下来。
她知道,丈夫这是喝多了,不然说话不会这么难听。
可说的也是事实。
这一片要统一规划,建成商品房,自建,还属于半强迫性的,存款现在还不够,女儿上大学确实负担不起。
她刚才光顾高兴,脸上有光了,把这事给忘了。
“大学我肯定是要上的!”
半夏低着头,语气坚决。
“我会勤工俭学,申请助学贷款,不让家里负担……”
“操……”
她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醉酒的虞海踹了一脚。
半夏的凳子低,那一脚正好踹在她的腹部,将她连凳子一块踹翻。
半夏只觉得一阵剧痛从腹部蔓延开,疼的耳朵嗡嗡的,动都动不了了。
“虞海!你干什么?喝多了就知道动手打人!”
王芳吓了一跳,尖叫着扑过去查看女儿。
女人跟男人不一样,男人没有儿子就没了命,女人重感情,不管儿子女儿,自己养的就心疼。
“老子就打人了怎么着?老子不光打她,还打你,都是你这个臭娘们惯的!看看,哪里还将老子放在眼里,上学,我让你上!让你上!”
虞海气恼不光是喝多了还有心里极度的不平衡。
儿子是亲生的,他是千般宠爱,万般娇惯,恨不得把天下所有的好东西都给他,结果就勉强上个初中死活不上了。
女儿到好,买来的外人,却正好掉了个个。
越郁闷他就越是嗜酒,儿子不舍得打骂,就只好借着酒劲将所有的怒气都发泄到了女儿身上,一脚一脚的踹着脚下的两个人。
“我让你上,我让你护着她……”
“虞海你个王八蛋!老娘不跟你过了!”
就如这村里所有的家庭一样,虞海喝多了就喜欢动手,而王芳就一个就嘴硬,回回说不跟你过了,回回事情过后就提也不提了。
今天喝的不少,虞海也没多大力气,踹了一会累了就晃悠着出去了。
王芳恶狠狠却无奈的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一扭头见女儿惨白着脸捂着肚子,额头冷汗都出来了,顿时慌了。
“夏夏!夏夏!你爸……唉,他不是个人,这是踹到哪了,怎么疼这么厉害?妈背你去医院!”
“没事!”
半夏强忍着腹部的绞痛站起来。
“妈,你扶我回屋躺会就好了!”
有几个孩子没有挨过父母打?
半夏这也不是第一次了。
可也不知那一脚是踹到了什么关键地方,下腹绞着疼的钻心。
她一直忍着,没有吭声。
去医院什么的只会多花钱,更大的加重她上大学的艰难。
在被妈妈扶到床上躺下,听着她骂了一会父亲后迷迷糊糊的睡着。
似乎听到了妈妈离去的脚步声,似乎感觉到肚子里有什么东西像气球一样的爆炸开,然后,一切的疼痛瞬间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