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君,”林业下意识的将手中的字条藏到身后。
老太君见此,不在说话,只是伸着一只手,定定的看着林业。
林业不敢跟老太君这样僵持下去,而在一旁的至善也说:“给老太君看看吧!这件事,她比你清楚。”
“我早该知道的,”老太君形如枯槁的双手颤抖的拿着那张浸满油渍的字条,声音低沉无力,悲愤苍凉,“我早该知道的,早该知道的。”
就在老太君说了第三遍“早该知道的”之后,老太君气血不稳,“噗”的一声,一口血从她嘴里喷涌而出。
“太君,”
“太君,”
林老太君的几位孙子看到如此情况,连忙上前。扶住老太君,不让她瘫倒在床。
“怎么样?”林业问为老太君把脉的至善。
“气血不稳所致。”
林业的五弟林初,在至善为林老太君把脉之后,亦上前为老太君把脉,随后他看了至善一眼,“是气血不稳所致,不过,”
万事皆有不过,有时,不过可以救人一命;有时,不过又可要人一命。不过,在这种情况下的不过不见得会是众人想听的。
众人眼神相交,自动的退出林老太君的房间,出到外面的大厅。
“老太君,年事已高,如今怕是时候不多了。”一直处于事外的楚凉音接过林初没有说完的话,最后楚凉音又觉得自己的补充不够清楚,加了一句,“若是有天元回魂丹,雪天莲蕊,千年人参中的一样,应该可以救得一命,可是,”
这个可是就像林初说的那个不过一样,知道怎么救,可是这么贵重的东西谁有?所以说了也是白说。
“天元回魂丹是百年前出现的宝物,全天下就只有三颗,早在百年前就用了两颗,如今只剩下一颗,却不知道在谁人之手。”天元回魂丹那岂是随随便便便可得来的?此时的至善能够说出这些,除了叹息,就只剩下叹息了。
“雪天莲蕊天山剑宗的宝物,百年开花,百年结果,两百年才得的宝物,就算是天山剑宗也就只有一颗成熟的雪天莲蕊。我们总不能去天山抢吧?就算抢也不见得能够抢得到啊!”林业的的三弟就像一个老学究一样,其实他还真是一个教书先生,通古晓今的他,就算从不涉足江湖也还是知道雪天莲蕊的事情。
“千年人参,就我所知,如今皇宫的藏宝阁内有一颗。可是就算是去皇宫偷,来回最快也要十日时间,待东西偷到手,老太君早就,早就,一命归西了。”林业的四弟曾是皇宫内院的一名太医,年过五旬的他,早就辞了太医院的工作,无官一身轻的他,早年又没有娶妻生子,便找了个在镜湖山庄看管药田的工作。
“这些东西都是可遇不可求之物,所以,你们现在能做的就是,待明年七月初七来临之时,保住林家的上下老小。”因为将死的人和楚凉音没什么直接的关系,所以楚凉音直戳重点。“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得罪了谁,不过看你们的样子,此人必定很难对付。”今天那么多外人在的情况下,这算是楚凉音说过的最多的话了。
“如今,唯一的办法便是请他出山了。”
“二弟,你指的是他?”林业与自己的几位弟弟想看一眼,又砍了一眼楚凉音,见楚凉音坐在一旁,低眉喝着茶,并没有看他,这才很隐晦的问出了声。
“除了他,我想不出谁可以救林家,谁又愿意趟那趟浑水来救林家。”林初也开口说出自己心里的想法。
那个他是谁,不是楚凉音所关心的,而且她也不在意他们几个人嘴中说的很隐晦的人会是谁。见几人不想再自己面前提起那人,楚凉音便寻了个理由,离开了林家。
而前来祝贺的宾客都由管家派人回礼,并送他们下山,自老太君以自己年事已高为由推脱回自己的院子而林老太君的几位孙子也都随侍而行之后,众多宾客便再没看到,林家的一位掌权人。
有人看到,就连楚凉音离开林家之时都不见林家什么人前来相送,大家各自猜测,林家莫不是出了什么大变故了。
风刮的很紧,雪片像扯碎了的棉絮一样漫天飞舞,没有目的地的四处飘落。一条青石板路的尽头,有一把画有寒梅吐蕊的竹骨伞出现在人眼前,待那把竹骨伞缓缓的上升,看到的是一个身穿红色华衣的男子,他不急不缓的走上石桥,又不急不缓的从石桥的另一头走下去,若是注意到男子那骨节分明的纤手的人,或许可以看到男子拇指处有一个半遮半掩的“流”字。
待那人从你身边走过后,你或许会继续回头,追寻他的身影,甚至想要记住他的样子;或许会暗自纳闷,自己刚刚好像没有看清他的样貌;或许会问一句,那是谁?
或许,他本身就是个单看一个举动便能俘获所有人注目的男子,那样的他,样貌岂会差到哪里去?
街上有少数的几个行人,四人抬的轿子和快速走过的马车。行人和轿夫斗不过风雪,显出了畏缩的样子。雪花越落越多,白茫茫的布满在天空中,向四处落下,落在伞上,落在轿顶上,落在轿夫的斗笠上,落在行人的脸上。
风玩弄着伞,把它吹得向四面偏倒,有一两次甚至吹得它离开了行人的手。风在空中怒吼,声音凄厉,跟雪地上的脚印合在了一起,成了一种古怪的曲调,这声音钻进行人的耳朵,好像在警告他们,风雪会长久的统治着天地,明媚的春天再也不会回来了。
已经到了傍晚,各家的灯火已经点燃。路上的一切逐渐消失在灯火明灭的夜色里。就连空气都是寒冷的,刺骨的冰冷,就像世界末日般,不在众人的期待中,被人所厌恶着。
楚凉音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一切,感受着狂风的肆虐,迎面扑来的雪片,耳边听到的是,被风吹得吱呀,吱呀响的两扇窗户相互交织的不知名的乐曲。
听到敲门声后,楚凉音的目光才有丝转动,她关起窗户,冷声道:“进来。”
敲门之人,听到声音后推门而入,带来了丝丝严寒,是蓝衣。只见她一进门就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微微低头,轻声说道:“禀主子,蓝琪带回消息。林家老太君已于三日前午夜离世;林家当家林业的幼子,谢添天已失踪三日;今日正午林初动身前往蜀地,寻找无相大师。”
楚凉音听完蓝衣的禀报并没有回答,只是眼眸一扫,蓝衣便知有人在偷听。蓝衣迅速起身,打开门,四下看了,并没有看到其他人。
待她转身回去时,瞥见了楼下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手执雨伞的红衣男子。他动作轻缓,不疾不徐,似在这寒冬中注入了一股温泉,暖暖的,让人沉溺。
那红衣男子,进了楚凉音左边的那间房,而此时在楚凉音右边的那间房中,独空空正用右手抚着胸口,“差点就被发现了,真是该死。”给自己顺过气之后,他紧贴着门边,眼睛也从微开的门缝中,观察着楚凉音的动静,看到楚凉音的房门打开。
蓝衣从里面走了出来,她警惕的看了一眼独空空的房间,就在独空空以为自己快要被发现的时候,蓝衣又移开了目光。
恭敬的退到旁边,一袭妖娆红衣的楚凉音走了出来。
楼下已有八蓝尊者中的一个,在楼梯口禀告:“主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
“恩”楚凉音微不可见的点了一下头,抬步便走下楼梯去。
独空空开大了一点门缝,直到眼底看不见楚凉音一行人,又跑到窗边,打开窗户,看见一辆马车后跟着八位骑马的女子从眼底走过后,才放心的关上窗户。
寒冷的夜色中,就连高空的月亮的也渲染了几分严寒,毫无人迹的苏州城外,呼呼呼的风吹得路边矮小的树木左摇右摆,踏踏踏的马蹄声以及咕噜咕噜的马车辙的声音掺杂在风雪之中,好像是在抱怨,寒风的凛冽,雪片的冰冷。
忽而跟在马车后面的八位蓝衣尊者,都不约而同的打了了寒颤。
马车内,楚凉音借着矮几上点燃的烛光打量着无声无息进入自己马车内的黑袍面具人。
过了半响,楚凉音收起打量的眼光。
“看完了?”黑袍面具人对楚凉音这么快就收起打量的眼光,有些诧异,好像以自己平常的风华气韵,是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移开自己的目光,即便是楚凉音那样有着江湖第一美女之称的人。
“你让我办的事,我已经办了,她的消息呢?”楚凉音微微蹙眉,她不喜欢眼前的人,黑暗阴骘。
而且他是为数不多与自己距离如此近,眼神却不慌乱的一个,若不是他给人的气息太没有女气,楚凉音会以为眼前的人是女子,不然怎么会在面对自己时那么镇定?
“时候到了,你自然会知道。”黑袍面具人端起矮几上的茶水,放到鼻尖处轻嗅。
不得不说这次林家的事情若是没有楚凉音的帮忙,是不可能那么顺利的,更何况当时还有至善大师在场,楚凉音的那招“掩人耳目”在这世间怕是除了有天下第一神偷的独空空可以看出破绽外,怕是没有人可以看出来了。
此时正在客栈熟睡的独空空,转了一个身,拉紧了些被子,冬日里,江南还是很冷的。
“你。”过河拆桥的事,亏他说的如此的理直气壮,明显就是不想说,或者是没有消息。
“楚教主,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你说要是被林家的人知道,那张字条是借你的手才出现在他们的眼前,你说会怎么样?”黑袍面具人放下茶杯,修长的双手交叠,放在腿上。
一系列的动作由那人做来,竟有种说不出的味道,那是楚凉音在他身上看到的除了黑暗阴骘之外的另一种别有意味的感觉。
“少那这件事来威胁我,就算我不出手,你们一样会将消息送出。”虽然她楚凉音不聪明,但并不代表着她就笨得连这些江湖中惯用的伎俩也看不出来。
“可是若没有你的功劳,林家怎么会有红绸变白帆,白事替喜事的事情出现呢?”
“早死晚死,都是死,没必要在乎那一时半刻。”林家的人,死一个是死,死两个那就是更该死,没有人知道,她比任何人更希望林家的人死,最好死绝了。
黑衣人乍一听,楚凉音如是说道,还有点些许的诧异,不过很快便想明白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故事,她楚凉音有,而他自己又怎能没有呢?
“既然如此,早知道,晚知道,便都是知道,也没必要在乎那一时半刻。”黑袍面具人看着一脸怒气的楚凉音,身子微微倾向她,在她耳边轻声说着:“就是要让你着急。”
楚凉音在袖中捏成拳的手,突然发力,想黑袍人砸去,却不想砸了一室的空气。
那人就像来时那般,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烛光一灭,静待天亮。
次日破晓,街上除了少数几个通过起早贪黑来养家糊口,做营生的人外,没有多余的人,大部分的人此时都还窝在被窝取暖。
守城的兵官,打着哈欠,蜷缩着身子,无精打采的拿着手中的兵器,已进一步退十步的姿态,打开了苏州城的城门。
一辆朝城门飞快奔驰的马车,算是给毫无人迹的大街增添了一丝人气。
马车内,一个裹着厚厚被子的少年,露出半个脑袋,动作笨拙的撑起些被子,轻擦着不甚清明的眼睛。随后又一动,一停的挪动着身子,将头靠在车门旁,声音沙哑的喊着:“师父,师父。”
驾车的正是独空空,他听到里面的人喊他,马车不停的回答了一声。
“我们这么早去哪儿啊?”那个裹着被子的少年是林家消失的谢添天。
今日一大早,天微亮,独空空就起来了,而且还不顾他的意愿,将自己连同被子塞在了马车上,一路狂奔。
“哦,我昨晚收到师门来信,说我师父病危,我这是急着赶回去,见我师父最后一眼呢。”说完这个独空空驾车的速度明显的慢了不少。
他嘴上是说着,师父病危,在听到,谢添天毫无疑义,还催促着他赶快点的时候,却在心里暗自祈祷:师父,请恕徒儿大不敬之罪,我这也是没办法了,要是你真的不饶恕我的话,你半夜从地府起来,千万不要来找我,要找就去找我师叔,这些年,我师叔一点都没有尽到他为人师叔的本分。饿了不给吃的,病了不给药。真是坏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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