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柳乘风,一出自己的房间就想到这两句诗。
“或许,你需要一个陪你喝酒的人。”柳乘风一掀衣袍,坐在云轻悠的对面。
云轻悠喝着酒赏月观星,不语。
柳乘风见云轻悠不语,自然不会认为她失声了,“或许你不喜欢说话,那你可以不说话,我来说就好了。”
云轻悠又倒了一杯酒,继续赏月观星,不语。
柳乘风继续努力的跟云轻悠说着,“你认识我姐姐,或许应该说我姐姐认识你?”
这下云轻悠终于不再是只看着月色了,她垂眸看了柳乘风一眼,但那也仅仅只是一眼而已,继而喝着小酒,赏着月色。
柳乘风还说了些什么,只是云轻悠一心在月色上,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话语。
最终,一壶酒喝完了,云轻悠放下手中的酒杯,起身,回房。至始至终都没有看柳乘风一眼,被云轻悠忽略了个彻底的柳乘风,不由得仰天大问:想他五柳山庄的三公子,要样貌有样貌,要地位有地位,就算对方是个男子,自己也不至于被无视了个彻底吧?
“真是一个油盐不进的家伙。”
云轻悠,走后,柳飘雪才从庭院内的竹丛中走了出来,正好听见柳乘风的话,便笑道:“不是油盐不进,而是不食人间烟火。”
听到柳飘雪声音的柳乘风转过身,看着柳飘雪,“二姐姐,他好像不认识你哦!”
“你怎么就知道,我要找的人是她?”
“二姐姐,你似乎忘记了我们是双生子这件事了,”说完这句后,柳乘风的脸色不再是痞痞的笑,而是一脸的正经,“二姐姐,当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到现在还不肯说吗?与他有关是吗?你要是不说,我便去问他。”
“乘风,不要胡闹,那是我自己的事,与她无关。”柳飘雪侧身一步,挡在作势想去问云轻悠的柳乘风。
“那好,以后不管,二姐姐想要做什么,都要带上我,不然,我就去杀了他。”柳乘风一计不成,便又生一计。
“你杀不了她的,”而后柳飘雪又在心中补了一句,“除非她自己不想活了,不然这个世上没人杀得了她。”
“二姐姐就那么信任他?”
柳飘雪笑道:“不是信任,而是她本该如此。好了,不早了回房去睡吧!”
本该如此?世上无一人可以说性情本该如此,世间的一切本该如此都是有理由的,只看那理由被不被人知晓罢了!
两人相顾无言,回房睡觉去了。
一夜相安无事,说明那些武林中人,也不完全是没有头脑之人。
……
白木夏嘴里喝着粥,含糊不清的说着:“等下去紫燕山看看吗?”
经过一日的相处,白木夏可以确定云轻悠的内心不像表面一样清寒,起码他没有害人之心。
云轻悠夹了一筷子小菜到碗里,而后,放下筷子,用汤匙舀着稀粥,其间看了白木夏一眼,“食不言寝不语。”
白木夏用碗挡住自己大半张脸,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哦”白木夏点头,而后三下两除二的喝完了碗里的稀粥,又问云轻悠道:“等下去紫燕山看看吗?”
“随你。”云轻悠低头喝着粥,看到这样的云轻悠,白木夏心中暗道:“刚刚还说食不言寝不语呢?自己还不是一样在说话?”
云轻悠放下碗,看了一眼白木夏,似乎是知道她心中所想,“我与你不同。”
“啊!她怎么知道我心里在想什么?”在听到自己的声音后,白木夏才发觉自己竟然把话说出了口,连忙捂住嘴。
“走吧!”云轻悠见白木夏如此,必定是吃饱了的。
看着云轻悠渐行渐远的身影,白木夏这才后知后觉的追了上去。
一路步行而来,紫燕山在金桥镇往东三十里的群山间。
白木夏看着众多在紫燕山脚下,安营扎寨的武林中人,不禁感叹,“一颗朱颜果便可来如此之多的人,那若是武林中绝上的内功心法天地乾坤呢?那岂不是全江湖的人都会来?”
“不贪,便不会来。”
白木夏看着身旁的云轻悠,她似乎对这一切看的都很淡,此时站在山顶上的她,白衣飘飘,那样的她对什么都很淡薄,淡薄得她觉得下一刻云轻悠便会羽化成仙,离开人世间。
“看过了,便下山去吧!”
没有等楚凉音,云轻悠已经转身往山下走了。
都说上山容易下山难,可是这句话对云轻悠似乎不怎么适用。
云轻悠不疾不徐的走在山间,畅游春色。
远远看去,两人一碧一白,一个仔细地看着脚下的路,一个闲散适宜,卷于春花中,仿佛天上的浮云也驻足,低头看着山间二人的无拘无束。
忽然,一阵食物的芳香飘进白木夏的鼻尖,白木夏闭眼,将四周空气弥漫的香气深深地吸进鼻翼内。睁开眼后,她看看天空,日头已到头顶,怪不得,原来是到时候吃饭了。
沿着上山时候的路走去,到了一块空旷的草地上,草地的外围是几道溪流汇成的小湖,草地上架着火堆,火上有几条烤鱼,原来空气中的香气是从这里传来的。
离火堆不远处,有一块大石头平躺在草地上,上面坐着一个人,一个垂钓之人,忽高忽低的曲调慢慢的飘散在风中,一曲很舒心的江南小调。
这样惬意的画面,不由得让人想到唐代诗人王维的诗词:古木无人径,深山何处钟?泉声咽危石,日色冷青松。薄暮空潭曲。
虽然这里没有钟鼓之声,也没有日近薄暮,可是就是会有那种意境,很美妙的感觉,如风般恣意,如水般欢畅。
垂钓之人好似感觉到有人在看他,慢慢的转过身来,一张笑脸就这样,毫不突兀的落入白木夏两人的眼。
那是个长得不算出色的男子,既不阳刚,也不阴柔,因着他的笑,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容貌,就像因着云轻悠的容貌,很容易让人忽略她的性别一样。
一袭青衣的他,站在风中,衣袂飘动,白色的腰带,在身前飞舞,一头墨发没有规规矩矩的挽起,而是用与他衣服同色的丝带随意绑在脑后。
他说:“轻云,好久不见,可有想我?”没有生疏的语气,就像本该如此一般。
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他一眼便认出了她,没有问她:近来可好;没有问她:为何在此;只是跟她说: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云轻悠的嘴角微翘,微不可见的笑意,许是太久未笑了,笑容没有持续太久,便消失不见了,“好久不见。”
那一句好久不见,不再没有温度,那是淡淡的思念,这样的云轻悠不再是远在高空的白云,如神祗般不可触摸。
白木夏看着那个一脸笑意的男子,如风般恣意的姿态,那是很少有人有的,他是谁,和云轻悠认识?为什么他会如此熟稔的唤云轻悠为轻云?“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你在这里做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脱口而出,男子,走到火堆旁,翻了翻烤着的鱼,语气淡淡的道:“过路之人,来此钓鱼。”
“那些鱼都是你钓的?”白木夏又问。
“不是,”不等白木夏继续发问,男子转头微笑的看着云轻悠,“轻云,吃鱼吗?我还带了一坛桃花酿。”
“好”云轻悠走到火堆一旁的几案便,席地而坐,拿起几案旁的那坛酒,往几案上的两只碗倒了满满的酒。
男子,举起木棍串起的鱼,足足有六条之多,将鼻子凑近,享受般的深深嗅了嗅,将烤鱼的香气尽数吸进鼻腔,满足的喟叹一声后才起身,路过白木夏身边时,才笑看着她道:“你也来点?”
“多谢。”白木夏不是扭捏的女子,自己想要,便不会说不要,她一直都是随心而动,但是此刻看到眼前的男子,她才发现自己的随心而动,不及眼前男子的半分。
男子走到几案旁,和云轻悠一样席地而坐,看着云轻悠拿起酒碗,喝着酒,笑问:“味道怎么样?”
“极好。”
可不是极好的酒,十三年的桃花酿。
“那就好,我还怕,轻云不喜欢呢!”男子如是说着,手中拿匕首砍断树枝的动作却没有停顿。
感觉到,云轻悠的视线转移到了自己手中的匕首上,男子,将手中的鱼分给白木夏,云轻悠,给自己留了两条之后,才晃着手中的匕首,宝贝似的擦干净,装进刀鞘,“这匕首,现在是我的了,轻云,可不许要回去。”
白木夏,没有看清匕首上有什么异处,到时刀鞘上的蓝色蝴蝶,如真的那般,振翼而飞。
“自然。”云轻悠回道。
白木夏在那里就像个局外人一样,云轻悠话不多,那个男子话也不多,即便是少有的几句,也是跟云轻悠说的。
云轻悠拿着筷子,一下,一下的吃动作轻缓,飘逸自然,而她身旁的男子,则是直接拿着树枝,将鱼塞进嘴里咬,动作潇洒流畅,虽然是两种截然相反的动作,可是看起来却是那么的和谐。
男子咬几口鱼肉便要喝一口酒,他喝酒的动作潇洒恣意,是个懂得生活,而且热爱生活的人。
看到男子朝自己举起了碗,云轻悠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碗,便往自己的嘴边凑去,她喝酒不像男子一般动作豪迈,却是如云般的娴静安宁,酒快到底的时候,也不见她仰头,只是微微仰了一下碗,而后放下碗,一滴不剩。
三个人,白木夏是不喝酒的,即便如此,一坛子酒还是一下子就没了。
没有一般人的娇柔做作,看透了世间的人情冷暖,一派云淡风轻的做派,所以这才是你云轻悠吗?
三人吃饱喝足,又坐了一会儿,白木夏开口道:“公子,我们下山吗?”
“下山吧!”云轻悠站起身来,恍惚间,有一丝除了黑白之色的色彩闯入眼帘。
白木夏起身,对着男子拱手道:“多谢公子款待。”
“好说,”男子,轻笑着,“轻云,川蜀之地的烤鱼,不比江南的烤鱼,待到了夏季,江南的荷叶熏鱼,比这烤鱼要好吃多了,有机会,我做给轻云吃可要?”
“好”
一个好字,便让男子的眼眸又亮了几分,“那说定了。”
云轻悠朝着男子微微颌首,而后,抬步便往山下走去。
看着走远了的云轻悠与白木夏,柳飘雪这才从一旁的小树林走了出来,眼睛直直的看着收拾好东西的男子,走了过去,“你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无名小卒罢了,你不会想知道的。”男子笑着,弯弯的双眼,似一泓清泉,明亮动人。
“这里可不是垂钓的好去处。”柳飘雪看着坐在石块上,垂钓的男子,若说他在垂钓,倒不如说他在入定,练功。
“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好去处。”男子,没有看柳飘雪。
“不管,你是谁,休想打她的主意。”那个她,自然是云轻悠。
男子没有答柳飘雪,而柳飘雪站了半刻后,见那人是真的不打算再开口,便拂袖离开。
听到柳飘雪离开的声响,男子,这才睁开眼,将气息压入丹田,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而后躺在石块上,将石做床,天为被,翘着二郎腿,哼着不知名的曲调,幽会周公去了。
……
十五月圆那日,天还没大亮,便有许多人等在了紫燕山。更多的人则是宿在紫燕山脚下的。但是所有人都是被困在山脚下,因为那五行阵法每到月圆之日便会启动。
“他奶奶的,没人说,摘颗果子也要破阵啊!”
“说那么多有什么用,还是把阵法破了再说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