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康说:
果然不出我的所料,我的紫薇啊,用她的手指儿摩挲着我虎口上深深的牙印,泪珠儿大颗大颗地直滴在我的手背上。
记忆的沙从指缝中溜过,时光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伤痛的夜。九重宫阙,灯火通明,喜乐阵阵,小院深处,伊人憔悴,那一句:“漫漫长路,何时是个尽头?”痛煞男儿柔肠!
“漫漫长路,我陪着你走!”珍珠满掬,与卿共誓,几经风雨才换得学士府内拂春风,东跨院中暖鸾帐!
可是,我的紫薇啊,在你娇羞与快乐的笑靥之下,我却清清楚楚地看出了你眼角眉梢的愁。那些岁月累积的痛已经在你心中刻成了烙印,如影随形。多少回你从梦中哭喊:“娘,别走,紫薇想您……”“尔康,我怕,这儿很黑啊……”“皇阿玛,我才是您的女儿,您不要不认我啊……”
我紧紧地搂着你,你在我的怀中颤抖,我的心也随着你一起哀伤。
“尔康,对不起,对不起,我怎么把你咬成这个样子了?你看,你这手虽然已经上了药,却还是红肿着啊!我一定是疯了,我怎么就下得了口,便算是我当时神志不清了,也不可能这样啊!”紫薇抽泣着说。
我抬起了她的下巴,轻轻地吻上了她流泪的眼:“紫薇,我知道,你其实是个天生多愁善感的女子,你的所有坚强其实是不堪一击的脆弱,你感激上苍让我们终于成了夫妻,你感激阿玛与额娘待你如亲生女儿,感激之余,你更是患得患失,你怕来之不易的幸福转眼即逝,你怕你无法报答我给予你的爱。”
“于是,在生死关头,你宁愿舍去了你自已,也要保全我的一点骨血,可你难道真的不明白吗?对我而语,没有了你,人生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了你,你以为我会独活于这个世上吗?如果,你不想让我们的东儿成为没有父母疼爱有孤儿的话,以后,不管遇上了什么情况,也请你不要放弃自已的生命!”
“紫薇,记得你我初相见时,你伤痕累累却又一步一挪地爬到我的脚下,拉住我的袍角的时候,你就已经把我吓了一跳!后来,我们一路起来,你掉悬崖、被扎针、中刀、关宗人府、进大内监牢、上法场、失明,哪次不是把我吓得心惊胆战的?每一次我都对自已说:‘福尔康,你真是太无能了,你怎么就无法保护自已心爱的女子?怎么就让她受到这么多的伤害?’”
“紫薇,每次当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受伤、你痛苦,我的心比你更痛苦啊!好不容易,我终于把你娶进了门,总以为,从此以后,学士府就是我们的天堂,东跨院足以遮蔽风雨!谁知道,我还是屡次让你身陷险境,在济南市时你与金锁差点儿从山坡上滚落,又被茅草划破手掌,这两件事,你一定又会说我大惊小怪,婆婆妈妈。是的,我是有些儿婆婆妈妈的,这实在是不象我福尔康,不象是个堂堂的七尺男儿,这便是连我自个儿有时也觉着好笑。可这所有的一切,我只是不想再你受到伤害啊,就算是一丁点儿我也不允许!我福尔康的妻子,一定要成为这世上最幸福的女子!”
“结果,让你受到最大伤害的依然还是我啊!我是个男人,我无法替了你的生产之痛,但我却可以让你减少一点痛苦!与你为了东儿所受的伤比起来,我这些小伤口又算得了什么?”
“这双手,纵然能开巨弓执重剑,却拿不动一把小小的剪子!紫薇,什么是椎心之痛,我总算是明白了!这种痛,比起你当日失明之时,还是强烈了无数倍!因为当初便算是你无助到了极点,我还能勉强地告诉自已:尔康,你就是紫薇的山,你就是紫薇的依靠!只要你不倒下去,紫薇就会没事的!”
“但是,在昨日,在那一刻,我才明白,你才是我的山!你才是我的依靠!原来,这世上最强烈、最伟大的爱不是小儿女之间的卿卿我我,是母爱啊!紫薇,敏感如你,脆弱如你,究竟是从哪里得来的这种力量?紫薇,这样的你,怎能不我更加地怜你?更加地敬重你?可是,为了孩子却想舍却了自已的你,又如何能让我做到不埋怨你?你究竟将我置于何地?”
终于说完了心中的话,却这般地混淆了头绪,说的颠三倒四。但是紫薇,你一定是明白的,是吗?
紫薇止住了哭泣,伸手抚向了我的脸颊:“尔康,我懂了!以后,我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以后,便算是还要再遭受的多大的磨难,我一定会珍惜自已的性命的。尔康,知你如我,难道真的不明白,我为什么要拚死生下东儿吗?因为,他是你的儿子啊!我所有的母爱都是来自我对你的爱啊!尔康,我爱极了我们的孩子,所以,也请你跟我一样地爱他,好吗?”
我怕又会扯痛了她的伤口,便将身子一侧,斜躺在了她的身边,慢慢地,细细地亲吻着她的每一根手指。
“尔康,别这样,你看东儿在笑我们了呢!”紫薇的腮边泪痕未干,脸却已经红了起来,
东儿裹着小被子,在我们中间睁着眼睛,目不转睛地望向我们,裂着小嘴做无声之笑,仿佛已经感受到了空气中爱的氛围。
不约而同地,我与紫薇伸出手去,抚向了我们的孩子,却在那小小的身子之上,紧握住了彼此的手。
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是多余的,永恒缘来是瞬间!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在幸福中即将睡去,却听得紫薇“啊!”了一声。
“怎么了,紫薇?可是伤口又痛了?”我忙起身相问。
紫薇遥抚着胸口,羞涩却又快乐地说:“尔康,我……我的奶水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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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薇说: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东儿满月了。
柳青亲自去了趟济南,把李爷爷、我的舅公舅婆的王大哥一家都接到了北京,亲人们见了面自然是高兴极了。
李爷爷说:“小小姐,这一下,老爷夫人和小姐的在天之灵都可以安心了。这才叫做真正的圆满啊!”
我原本想多留他们在京城多住些日子,可他们却惦记着济南,惦记着我娘的陵园,不久就起身返回了济南。
不过,王大哥与王大嫂把祥儿留了下来。祥儿先是跟着柳青几年,学了些武功之后就做了尔康的亲随,后来又建了些功勋,博取了出身,位列朝堂。
这是后话,也不细表了。
东儿的满月酒正如尔康的安排,在“会宾楼”热热闹闹地办了三天,惊动了整个京城,所有的宫中长辈与王公大臣、亲朋好友以及所以帮助过我们的人都来了。
只是,愉妃娘娘和欣荣没有来。尔康也曾亲自去宣武门内太平湖侧的荣亲王府再三邀请。最后欣荣出来相见说:“多谢额附还能想着我们。只是额娘精神不好,绵亿身子也时常多病,不便在喜庆的日子里给福家带去不祥。欣荣略备薄礼,烦请额附笑纳!顺便代欣荣问紫薇格格的安!”
我听了尔康带回来的话,只得长叹了一声,看来欣荣的心结还是没有打开,她心中是在怨着我们啊!我要如何做,才能让愉妃娘娘与她能高兴起来?如何才能不负了永琪的重托?
三天的满月酒我也只是在第一天抱着东儿出席了,回来之后便觉着伤口略有痛疼,尔康就再也不让我出去了,还把金锁请到家中陪着我。所以接下来的两天都是额娘抱着孩子去的。
白大奶奶还是隔日来给换药,看到我为久不能全愈的伤口发愁,便笑道:“格格放心,我保管没事的。只是那个地方,呵呵,比一般之处娇嫩了些,你们年青夫妻的,将来免不了恩爱多了些,所以我不敢用重药,只得缓缓养着,需三个月才好。”
白大奶奶的话中之话,听得我面红耳赤,只得佯装着哄东儿低下了头去。
那日,尔康从骁骑营回来,一进门就把房中的人打发了出去,然后,看着我,异常开心地说:“紫薇,今天皇阿玛把我召到了宫中,告诉了几件喜讯,你猜是什么?”
看他的神情,我早已猜到了几分,心中“怦怦”直跳,却还是不敢确定地说:“难道是大理有信了?”
“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你的!”尔康笑道:“你也知道缅甸王猛白经常犯我云南边境,虽然成不了大患,却也实在是使边境百姓不安,皇阿玛为此已经做好了战争的冷备。不料,二个月之前,猛白突然撤去全部的兵马,怆隍地逃回了缅甸。皇阿玛心存疑惑,恐是猛白的疑之计,派人前去打探,才知到八月初九那日,喔,就是我们东儿的出生那天,猛白曾率数百骑从密林而近大理,叫嚣着要将大理拿下给他的八公主做十六岁的生日之礼,十分的嚣张。那大理向来无世无争,民风淳朴,除土司府的兵丁之外,无有战士,而土司府的兵丁又岂能与缅甸精兵相抗?探子带回了土司的禀文,上面是这样说的:‘唯箫府之少主名风者与臣共守城墙,怎奈殊途天壤,只得紧闭城门,任其叫骂。蛮王凶猛,欲强行攻之。危急之时,风之妹云携一少年男子策马而来,登楼观战。此少年真神人也,竟开上古之镇城神弓,以千斤之力,射金漆之箭,直扑蛮王之门面。蛮王之女,舍命救父,肩膀中箭,跌落于尘,生死不明。蛮王恐慌,护女逃去。大理安也!”
“是永琪!尔康,一定是永琪!他到大理了!”我大叫着,高兴地摇晃着尔康的手臂。
“对,一定是永琪!他的射击之术向来是最好的!”我忙把紫薇扶定了,免得她一激动又动了伤口:“探子皇阿玛的亲信,知道永琪的事,听了土司的话,就留了心,问了土司以前可曾见过这名少年男子?土司回答说:‘以前倒不曾见过,听说是蛮王围城那日才从外地到大理的。’所以,我可以肯定地说,他就是永琪!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在路上走了近五个月?”
“可能是路上有事耽搁了吧?到了就好,尔康,这下子我们可以放心了!好巧啊,永琪到大理的那天居然是我们东儿出生的日子?难道说这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我们四个人永远是灵犀相通的?”
紫薇笑了一会子,却又忧虑了起来:“尔康,你说,那个八公主这么一个小女孩儿,受了永琪这么狠的一箭,能不能保住性命啊?”
我目瞪口呆地看了她好久,苦笑着说:“紫薇,你有没有搞清楚状况啊?那是缅甸的八公主,是我们的敌人!你就算再有同情心,怎么可以去同情一个敌人?”
“可是那八公主舍身救她的父亲与我当日为皇阿玛挨刀时的情形多么相象啊!尔康,便算她是敌人的女儿,我还是敬佩她的!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是想见见这个奇女子呢!”
“呵呵,紫薇,在我眼中的奇女子只有你一个而已!你管人家什么八公主九公主的,反正你们这辈子都不可能有机会见面的!”
唉,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今日之言竟成他日之果!后来,终于见到了那个八公主。但是为了这一见,我们都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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