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昏沉黑暗下来,强风扫过窗棱,听的见窗外凌厉的风不断拍打着高楼的墙壁,大风裹挟着的一些灰土在空中呼啸奔腾。
街上匆匆行走的路人急急地跑起来,一面侧身躲避着风头一面掩住口鼻以防止灰土的钻入。天气预报播报,强台风“海鸥”在这两日登陆,看样子,和预警的情形差不多,台风已经登陆到南崇了。
每年夏季的台风都会有很好听的名字,这次名叫“海鸥”。
费云峰站在阳台上看着外面骤然昏沉黑暗下来的天空,似在沉思也似在休憩,只有那空茫无物的眼神,表明此刻的他并不平静……
“妈咪,我要找妈咪——”小男孩清脆响亮的哭声在一栋漂亮的别墅里响起,一脸阴沉的男主人很不耐烦的挥挥手:“黄妈,送他去学校!”
被黄妈抱起的男孩子仍然不顾一切的叫嚷着,身体扭动着,手脚在胡乱踢打,很快他就从佣人的怀里挣脱出来,一脸的倔强和悲伤:“你还我妈咪,还我妈咪——”
男主人的耐心显然是很有限的,他一把抓起跑到自己面前的孩子,高扬的巴掌狠狠的落下去,没有着力点,劈头盖脸的一顿,直到自己的手掌觉得麻木了,才收住,“以后不许你再闹,否则我把关到地下室去,不准吃饭!”
很令人吃惊的是,男孩儿的脸上刚刚挂着的泪痕在经历一番痛打之后反而消失了,他那高高挑起的眉毛和忍着巨痛也不屈服的样子让旁边的黄妈落了泪:“乖孩子,你这是何苦啊?老是和你父亲对抗,会吃苦头的!”
“你爸爸有女人,有儿子了,他不要你了——”
“你是野孩子了——”
“你是野孩子——”
一群六七岁的娃娃围着男孩,一人一句地对着他嚷。
愤怒从男孩的心底里发出,那愤怒迅速向他的脸上散去,扩散成一种叫做仇恨的情绪。他紧紧握住手心里的一把小刀,那是一把漂亮而精致的弹簧刀,一步一步向着他们走过去。
“哦,哦,没人要的野孩子——”带头的那孩子个头高出许多,大约是欺负别人欺负惯了,一副霸者的眼神看着走近的他,直到发觉对方眼神中深深的敌意和仇恨,“你——要干什么?”
一句话问出口,一把小刀已经戳进了他的身体,鲜血顿时染红了白色的校服,疼痛加上恐惧,哭声乍起。
周围的孩子没经历过这样的流血事件,一时惊慌失措,全都跑得无影无踪。
“你还欺负我吗?——胆小鬼,不过留了点血。”说完,他拿起那把小刀朝着自己的胳膊挥去,鲜血顺着刀口流出,胜利者带着笑容扬长而去。
从此,再没有人来招惹他!男孩懂得一个道理:只有够狠才能强大。
他尤其讨厌那些拿着像象机和照相机的人们,那种厌恶根植于心,他们总是盯着他,灵敏的象某种特殊动物,因为风吹草动就炮制出无数惊人的内幕消息,他和他的父亲,还有他父亲的女人都被他们时刻关注。
“我想知道真相——”他对着坐在客厅里看报纸的父亲说。
“什么真相?”男人根本就没抬头,如果他稍微用心观察,也许会发现儿子的身高已经快追上他了,而那双眼睛也早已不属于孩童。
“我妈咪是怎么死的?那时候你在哪里?你是不是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男孩子站在那,他或者有十四五岁了,脸上闪烁出一种成熟的坚定,或者不能再叫他孩子了。
“这就是你的问题?你可以出去了,在我还没发火之前立刻消失。”
“她死了,你就可以名正言顺和不同的女人交往了,是吗?你乐意在所有的花边新闻里充当长盛不衰的主角?”少年不屑的嘲笑着父亲。
“你——再说一遍?”男人摔掉手边的茶具,站起身来,眼睛冒着火。
“不要再用巴掌解决问题了,告诉你——那已经没有用!我需要答案。”眼神交流中,一场坚定而倔强的对峙。
男人似乎终于发现了身边存在着的事实的儿子已经长大,他不再是面对一个孩子,也是面对着一个男人的故意挑衅。
男人上前薅住了少年的脖领,一路拖着他来到地下储藏室的门口。因为气愤也因为激动他将少年摔到地上,一脚踢开了房门。
男人发怒了,他冷不丁的一个耳光打在了少年的脸上,“不要再来考验我的耐心,你今天就在这里反省!”
少年被锁在了储藏室里,他不声不响,静静的在里边呆了两天。
当佣人发现储藏室冒出阵阵浓烟,一群人手忙脚乱的打开了门,也同时发现了他,他正对着一堆已经化为灰烬的废旧东西出神。
门开了,他随即在众人的惊愕中走出去。
火并没有烧起来,少年没有因为纵火受到惩罚,第二天,少年离家出走。
“皇美”夜总会里,震耳的摇滚乐撞击着人的心脏,台上表演的女子向台下骚动的人群飞吻着,做着各种挑逗的动作,尖叫声口哨声响成一片。
角落里的少年独自喝着酒,眼前已经出现了好几个空杯子,他太年轻又丝毫不为热闹的场面所动,显得与周围格格不入。一个妖艳的女人来搭讪,“小兄弟,怎么一个人出来喝闷酒啊,姐姐陪你好不好?”
一看就是个嫩雏儿,长的又眉目清秀,这妖艳的女人心里感叹,自己也算捡个便宜。
思考了片刻,少年跟女人走了,在这个女人的住所他毫无保留的丢弃了少年的童贞。尽管第二天他连她的容貌都记不起来了,只记得她给了他钱,足够他再挥霍三天的花费。
然而,不曾想到,这件事却被人用镜头摄下了,那是他在三天后的报纸上看见的。他怒不可扼,直接冲进了那家报纸杂乱的办公室里,将所有的办公设备砸了个遍,离开的时候恶狠狠地说:“以后我看见一次就砸一次!”
十五岁的他,说这话的时候冰冷的脸上没有一点可质疑的表情。谁妨碍了他,就扳倒谁!
少年说话算话,他放荡不羁的身影不时出现在各个场合,可是没有人再在他面前摆弄摄象机了。整个香港娱乐记者的圈子里,他成为一个禁区,凡是不甚闯入这个禁区的人都领略到了他的强悍:摔机器、怒骂连天甚至动手打人,对那些偷拍成功的人他总是猛追到底,不惜飚车、闯灯、逆行、砸馆。
十八岁以后,他被封为香港上流社会的“混世魔王”。
因为众所周知的原因,香港传媒界很少出现他的照片,但是,他的名字出现得频率却越来越高了,甚至一度盖过了他的父亲。
他们父子都是话题人物,而话题内容又都惊人的一致——女人!
人们私下传言说,费氏父子身边的女人加起来组成一个加强连都没问题。但不一样的是,父亲是为女人花钱博红颜一笑,儿子是花女人的钱又伤红颜的心。不知道这是不是他们的本质的区别?
费云峰突然睁开眼——胸口还在突突的跳着,梦中的他总显得孤独无助,所以,他害怕做梦,更不喜欢梦中的自己。
梦中的情景真实的仿佛就发生在昨天,鲜血被抽离心脏的那种哀痛渐渐化去了,他终于稳定了心神。
很久没有做这样的噩梦了。
有多久了?大约自从第一次有了女人之后就很少再做这样的梦了。可是这几天却老频频做着噩梦,让他头疼不已。
闷闷的想道,可能是让那天应聘时,那个影视剧组的摄像镜头闹的,否则,本来好好的,怎么会做噩梦?
可恶!
可恶的女人!
此时的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听见窗外的风在怒吼呼号,雨点劈啪的落下,一场狂风暴雨来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