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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我回来啦!”蝶依推开破旧的门,寒风立马灌进屋子里羽思又咳嗽起来。蝶依急忙把门关上,随即找了一个瓶子,将随手折来的梅花插进瓶子里,放在桌上。“娘,我把我们这个月的物质和过冬的衣物都拿回来了,还带回了很多净炭。这些净炭烧起来没多少烟尘,对您身体有好处。”

“这么顺利?”羽思有点不相信:“净炭?不是只有老爷和夫人们才能用的吗?”羽思坐了起来,脸色苍白,缓缓说道。

“什么叫只有老爷和夫人们才能用,您不也是夫人吗······”蝶依说完,发现羽思脸色一变,心知自己说错话了,急忙转移话题:“物资是陈伯伯给我们拿的,净炭也是,他说净炭烟尘少,不会让您咳得难受。”

“唉!难为他了。”羽思发出一声轻叹,张丞相都禁止别人理她们,他还这么帮她。“蝶依,你要记住,陈管家是我们的大恩人,以后无论如何都要报答他。”羽思看着蝶依,郑重说道。

“是!”蝶依同样郑重地点了点头,虽然这话听了不下百遍,但她仍庄重的对母亲作出承诺。

蝶依整理好物资,拿起药包,对羽思说:“娘,到煎药的时间了,我要去煎药了。不过药不多了,要再去抓些了。”“好吧,路上慢点,小心路滑。”羽思温柔提醒道。“好的,我会注意的。”蝶依说着,带上门出去了。

蝶依将药拿到厨房的小灶上,开始煲药。浓郁的药味在厨房里弥漫开来,又引来一阵的咒骂声。蝶依习以为常,并不理会,专心守着药炉子。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让她快速成熟,她早已没有了那份属于她这个年纪的天真。

药煎好了,蝶依端着药碗不急不缓的往回走。在花园的转角处,迎面走来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年约二十七八,一身绫罗绸缎,珠佩玉环。身量苗条,体格风骚,柳叶眉,丹凤眼,媚态毕露。蝶依连忙让路,却不小心踩到路边的小石子,脚下一滑,向前扑去。眼看一碗乌黑的药汁就要泼到那妇人的衣服上,蝶依急忙把药碗往自己怀里一扣,整个人扑倒在贵夫人的脚边,药碗扎得胸口生疼,蝶依一时爬不起来了。

“啊······”贵妇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尖叫,她正眺望着屋顶的积雪,根本没有注意到脚下的路。等她看清倒在路上的人后,惊吓转为愤怒。:“你这死贱人,想死就跳湖去,倒在这里挡什么道啊!”

蝶依慢慢爬起来,这一跤摔得真结实,蝶依的五脏六腑都开始翻腾了。蝶依忍住了心里的怒火,退后三步,恭恭敬敬的叫了声:“三夫人。”在丞相府,蝶依最恨的就是这位盛宠不衰的三夫人柳含烟,她和娘在丞相府里的艰难生活,多半来自柳含烟的刁难。

“哼!”柳含烟用手帕优雅的捂着鼻子,一脸嫌弃,声音永远都带着鄙夷:“还煎药,你娘那死狐狸精都快要死了,煎药也只是污染空气。怎么,还想医好了病,继续迷惑老爷?哼!就她那呆板木讷的样,还真会白日做梦。告诉你娘那骚贱人,要死早死,不要半死不活的吊在世上,费粮又费药。还真以为老爷会关心她,我呸!”

想到这儿,柳含烟的心情顿时雀跃起来了:呵呵,这么多年的毒药浸泡,羽思的命也该绝了吧!她恨她,她本是丞相府中最受宠的夫人,可自从羽思来后,张丞相就很少来她的院子了。更可气的是,她们的孩子同一天出生,为什么她的小贱种活得好好的,自己的孩子就死的不明不白。更因为临盆那一天羽思那贱人霸占着老爷,自己也不会因为大出血和产后失调永远都不能有孩子了。所以,她要慢慢折磨她。先夺回老爷的宠爱,再让她过猪狗不如的生活,她还要羽思和她的小杂种给她的孩子陪葬。现在这些目标都快实现了,大的死了,小的就好处理了。

可柳含烟并不知道自己孩子的死因,张丞相从一开始就封锁了消息。真正知道的,只有张丞相、羽思、陈管家和兰芳。

“不过你也算机灵,知道把药往自己身上撒。若是脏了我的貂皮大裘,你十条命都不够赔!”柳含烟越骂越开心,她仿佛看到了羽思死时痛苦的表情,看到她的灵魂在自己面前忏悔。柳含烟骂的话越来越难听,蝶依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

蝶依的怒火被她的谩骂一点一点的点燃,一股燥热从脚直冲到脑。蝶依慢慢抬起头,眼里闪着奇异的光芒。眼角,淡紫色欲飞的蝶翼一闪而过。

柳含烟突然感到一阵寒意从背后升起,不禁噤了声。心里诧异:这小蹄子怎么会有这么强的气场?又仔细的看了看蝶依的眼角,光滑如初,并不见什么紫色蝶印。她心想:自己还真是在这儿冻久了,竟花了眼。“行了,你这死蹄子先滚吧!别再出来丢人显眼了。要是妨碍到我和老爷赏梅,可有你受的!”柳含烟说完,迈着碎步,优雅地走了。

蝶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吐出来。就在刚才,那股不可名状的热气在她身体里腾起,快把她五脏六腑都灼伤了。她差一点就被那热力吞噬了。蝶依慢慢的往回走,她觉得外面太冷,只有家里温暖。

“娘,我回来了。”蝶依推开门,半靠在门边。她的胸口仍隐隐作痛,洒在身上的药和着单薄的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被寒风一吹,冷到彻骨。“对不起,娘,我把药洒了。”

“没事,洒了再煲就是了,别站在门口吹凉风,会着凉的。”羽思的语气还是那么温柔。从她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到蝶依半倚着门的身体。蝶依轻轻的的走了进来,满身的药味。

“撒到身上了?先把衣服换了吧!”羽思没有半点怪罪,只是温柔的提醒着自己的孩子。

“是。”蝶依走到衣柜边找衣服,顺便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娘。羽思一对上蝶依的眼睛,温柔含笑的面孔立即变得惊恐无比。“蝶依,你发怒了吗?”羽思的语气充满了害怕。蝶依的瞳孔里,有淡淡一丝红色的液体,在缓缓流动。

“是。”蝶依垂下了头,不敢看自己的母亲。“为什么?从小我就教导你,就算是天塌下来,也不能动气。为什么不记着我的话?”羽思不能告诉她,她每多发一次怒,离死亡就更进一步。血莹晶火会慢慢将她折磨致死,这是雪谷羽族圣女不可逃脱的宿命,除非······

“是三夫人,她骂您,她咒您早死。”蝶依抬头,无畏的看着母亲。她可以忍受任何人的谩骂,却独独不能忍受三夫人骂她的娘亲。

“唉!”羽思轻叹一口气:蝶依心气高,怎么容得下柳含烟的刁钻蛮横的脾气。“蝶依,我说过无论如何都不能生气,不管别人对我们怎样。特别是三夫人,我们都欠她!”羽思最后一句拖着尾音,似带着无限感慨。她又想起了那个小小的婴孩,她们始终欠她一条命!

小蝶依不懂羽思此时的感慨,她只觉得,不能欠别人的人情。否则就像娘亲一样,永远只得被三夫人欺负,也只能默默的承受。

“蝶依,把衣服脱了,到床上来。”羽思说道,语气不容置疑。“不。”蝶依向后退了几步,担忧的看着羽思。“没事!”羽思的语气缓了缓,“没关系的。”

羽思封住了蝶依身上的几个大穴,开始给蝶依输送内力。浑厚的内力如水一般,轻柔的抚平了蝶依体内的燥热。半晌,羽思看着蝶依背上密密麻麻的汗珠,方才收手。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缓缓的压下心头的燥热。她的清心决,快压制不住她身体里的血莹晶火了。羽思细致的为女儿擦干身上的汗,又将干净的衣服递了过去:“来,快把衣服穿上,别着凉了。”

蝶依默默地穿上衣服,她觉得身体舒服多了,燥热已除,感觉清凉而又舒爽。羽思微微笑着,正想说话,却突然间气血上涌,“噗”的喷出一口血来,随即倒了下去。

“娘······”蝶依大惊,立马扶住羽思。“娘,娘,您怎么样啊?不要吓我呀,娘······”

“没事。”羽思摇了摇头,脸色被嘴边的鲜血映衬着,更显苍白。蝶依轻抚着羽思的背,满脸的伤心与自责:“娘,别再这样了好吗?”她虽不知道娘给她的是什么,但每次过后身体都会特别舒服,而娘也会特别虚弱。羽思轻轻一笑:“傻孩子,我不是说过的嘛,永远都不要说这样的话。”这是娘能够给你的最后的东西了。最后一句她没说出口,苦涩,就让她一个人承受吧!

“娘······”蝶依说不出话了。她把头埋进羽思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三个月后。

大雪断断续续的下了三个月,终于放晴。未化的积雪反射着阳光,分外刺眼。风穿堂而过,带来外面的寒冷,却带不来外面阳光的温暖。蝶依站在门外,接受阳关的洗礼。她深深的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心想:真好!娘亲又熬过了一个冬天。很快,她的好心情随着屋内传来的咳嗽声而终止。娘的病,似乎越来越重了。

钟大夫细细的为羽思把着脉。半晌,摇了摇头:“唉!蝶依,有些事情,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什么意思?”蝶依急了:“您不是大夫吗?救死扶伤不是你的责任吗?”

钟大夫无奈的说:“五小姐,这不是我不救,而是没法救。这是五夫人从月子里就带出来的病,加上她底子薄,这些年又没好好调理,现在已经没得救了。”

“不,不可能。你不是好大夫,我去找余城最好的大夫来,一定会有好办法的。”蝶依根本不相信钟大夫所说,娘怎么会不行了呢?那么寒冷的冬天都熬过来了,现在怎么会不行呢。

“不用去找了,我已经是余城最好的大夫了,你要比我更好的大夫,只有皇宫里的御医了。”钟大夫半开玩笑的说。若他知道因他这句话将来产生的严重后果,他也许永远都不会随便开玩笑。

“那好,我去找御医。”蝶依带着别样的认真,总算还是有一线的希望。说完,蝶依跑着出去了。“蝶依,别去!”羽思开口阻止。“娘,不用担心。我一定把御医带回来,你要等我啊!”声音传来,蝶依早就跑远了。

羽思带着歉意的向着钟大夫笑了笑:“钟大夫,你别介意。蝶依还小,不太懂事。”钟大夫也报之一笑:“没事儿,蝶依很孝顺,是个好孩子。可是你······”

羽思叹了口气,表情始终都那么淡然:“没关系,我知道自己的身体,能够撑到现在,已经是极限了。钟大夫,这几年劳烦你了。”

“五夫人,您可别这样说。当年若不是您帮我,我的医馆还开不起来呢!”钟大夫边说边收拾着药箱,装好后又对羽思作揖:“五夫人,我得回去了。这些药您先吃着,您的病已潜在体内多年,现在突然爆发,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羽思毫不介意:“钟大夫,你不用自责,我知道你已经尽力了。我活到现在,已经是在向天借日子了。”钟大夫叹着气,摇着头走了。

蝶依一口气冲到了前院,终于冷静下来。她环顾四周,很是迷茫。御医,她要到哪去找御医?娘这样,她该怎么办?

“咦!蝶依,你在这干嘛?”陈管家看到一脸迷茫的蝶依发问。在他的印象里,蝶依很少出过秋风院,能让她这么着急的跑出来,一定是有很重要的事。

“陈伯伯,你知道哪儿有御医吗?怎样才能请到御医啊!”蝶依像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抓着陈管家的衣袖,连番发问,声音已带了哭腔。

“请御医!怎么了?”陈管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急忙问道。蝶依稳了稳心绪,说道:“娘,娘现在越来越瞌睡了,又开始大口大口的咳血。钟大夫说,现在只有请御医了。”

“这么严重!”陈管家一脸惊讶,“可御医在宫里,我们这些人也请不到啊!老爷或许能请到,但要看皇上允不允许了。”

“哦!那······他在哪儿?”蝶依顿了顿,爹爹两字始终说不出口。“老爷在玉芳院,你去那找他吧。不过······”

“谢谢啦!”蝶依没等陈管家把话说完,就已经跑远了。

丞相府,玉芳院。

玉芳院门前,蝶依扯着兰芳的袖子,低声哀求:“兰芳姑姑,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就对老爷说一句话,就一句话,好不好。求求你了······”

“别,老爷和三夫人正在品茗,现在进去打扰可是犯了大忌。谁愿意去找死啊!”兰芳一脸的不情愿,奋力的扯着袖子。奈何蝶依的力气实在太大了,为了保存衣袖,她只好放弃。

“什么事情?”只见一脸笑意的张丞相搂着柳含烟出现在兰芳的身后。“回禀老爷,这儿有个小女孩要见您。”兰芳转身行了礼,退了下去。

“哦!这小丫头要见本相?”张丞相一挑眉,起了兴致。他走到门外,俯视着蝶依:“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找本相何事?”张丞相心里诧异,他感觉这个小女孩分外熟悉,熟悉得他都不愿再想起。他郁闷了,他记得自己并没有和这样的一个小孩子有过交集。自从五年前他摔门而去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正眼看过蝶依,所以他对蝶依并没有印象。

柳含烟看到门外的蝶依,着着实实吓了一大跳,不好的预感在心里蔓延。难道是羽思,她要来抢走老爷。不,绝对不能!她好不容易得到这一切,绝对不能再失去。

蝶依慢慢抬头,望着眼前的男子。他眉如剑,眸如星,红唇皓齿。虽快满四十,却仍俊美不凡。良久,她轻轻唤道:“爹爹。”

这声“爹爹”像惊雷一般在张丞相的耳边炸响。眼前这个小女孩和梦中那个让他伤心欲绝的女子的脸庞奇异的融合,他惊得踉踉跄跄地向后退了几步。

“爹,我是蝶依,您的小女儿啊!我娘病重,只能找御医来医治了。求您帮帮忙,到宫里找太医来吧!”蝶依扑过去,一把抓住张丞相的袍脚。却被张丞相毫不留情的推开。“爹,求您了,娘快没得救了,我也没有别的办法了,爹!”蝶依快哭出来了,她原以为还有希望,可这希望也即将碎裂。

蝶依的话,成功让张丞相停住了后退的脚步。他犹豫了,眼前浮过羽思温柔的脸、冷漠的脸、绝决的脸,他痛苦的闭上了眼。三夫人见机立刻上前,挽住了张丞相的胳膊,软软糯糯地开口:“老爷,妾侍新编了一支舞曲,老爷来提提意见嘛!”边说边拽着张丞相往院里走。转身前还不忘朝蝶依抛了个挑衅的媚眼。

柳含烟现在开心极了,她的心快活得都快飞起来了,她现在就想高歌一曲来表示心里的畅快。哈哈哈,羽思要死了,她终于要死了。自己这些年来的愿望快要实现了。她开始还在担心着,现在觉得命运真的很公平,夺一命,始终都要报之一命的。

“爹,求你了!”撕心裂肺的喊声传来,张丞相头也没回。

蝶依趁兰芳不注意,向院里跑去,一把拉住正要进门的张丞相:“爹,你就那么狠心吗?娘都快死了,求你救救她。”蝶依的声音里明显带着哭腔。张丞相把心一横,再次推开蝶依,进了房门。随即吩咐道:“不需任何人进来,否则打断他的腿!”“是!”门外的家丁齐声答道。

“嘭”蝶依跪在了地上,“爹,我跪下求你了。你什么时候答应救娘,我就什么时候起来。”回应她的,是“嘭”的关门声。

很快,屋内传来丝竹声和欢乐声,一片歌舞升平。时光渐渐流逝,太阳越升越高。蝶依的额角,大颗大颗的汗溢出,顺着脸蛋,滴到了地上。有些滴到了眼睛里,刺得生疼。膝下石板的寒气穿过衣服,爬进了蝶依的心里。蝶依挺直了腰板,一动不动。

陈管家一到院里,就看到蝶依在烈日下暴晒。他急忙走过去,欲拉起蝶依,被蝶依拒绝了。她坚定的说:“我要等相爷带御医来,否则绝不起来。”陈管家百般劝阻无果,又转头去求张丞相,可走到门口就吃了个闭门羹。两头倔驴。陈管家在心里想着,摇了摇头,无可奈何的走了。

尽管柳含烟的歌舞很是一绝,但张丞相还是遏制不住自己眼角的余光往窗外瞄去。那里,可以清楚的看到蝶依的侧脸。她倔强的神情,和羽思是那样的相似。他的心,不禁起了淡淡的怜惜。不得不承认,当蝶依叫他“爹”的时候,他确实有那么点惊喜和欢快,那是他的孩子啊!当老陈来敲门时,他差点儿就让他进来了。可转眼,看到蝶依那和羽思如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庞,他又把话咽了回去。

他专心的瞄着蝶依,她那么廋、那么小,仿佛一阵风就能将她吹走。她穿的那么单薄,二月的天,依旧寒冷,她受得了吗?这些年来,她们是怎么过的?羽思也太不会照顾孩子了······

张丞相的思绪渐渐飘远,丝毫没有留意到舞得正欢的柳含烟射出的怨毒的目光。

外面,阳光明媚,草木萌芽,花蕾舒展,一派的生机盎然。人们的命运,随着阳光的轨迹慢慢滑走。一切,都在这春寒中,悄然的改变。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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