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自家院子的大门,九方炎心中郁闷至极。找个人还要找洛离帮忙,丢人都丢到姥姥家了!一起找还没找到,人都已经丢到比姥姥家还远十万八千里的地方了。
他刚踏进院子,就有人来向他汇报,不过我们的明王大人实在很心烦,没等那人汇报就挥挥手让那家伙溜远点。那人也很识相的溜远了,反正目标就在那里面,汇不汇报都一样!
来到里院,九方炎无精打采的跨步。木兰已经回来了,正倚在白兰花树下平静的看着九方炎进来。
“找到她了吗?”九方炎在木兰身旁微微停顿。
木兰没有说话,眼光瞄了瞄九方炎身后。
“找谁呢?”一声清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那声音九方炎很熟悉,那女孩永远是不温不火的神情,冷淡疏离的声音。仿佛什么事都不入她的心,但她重情重义,有恩必报。
这声音像一盆凉水浇走了九方炎的恍惚,他瞬间回神,表情由茫然到惊醒再到狂喜。木兰将一切收入眼底,默默的想自己主子什么时候出现过这种表情了?还这么认真,不带做作。
“蝶依!”九方炎猛地转身,看着平静的站在他身后的女子,拼命忍住想冲过去一把将她楼入怀中的冲动。“大半晚上的,你死哪去了?”他声音有隐不住的焦灼,显然已经担心了好久。
他这才发现,蝶依在他心中的分量远远超过了他所估量的期限。这半天的焦灼是他一生中从未有过的。蝶依失踪时,他瞬间有种天昏地暗的感觉。虽然知道她可能不会出什么事,但还是忍不住暗暗担心。再见到蝶依时,他觉得整个世界都哗然生光。从来没觉得这一刻有那么美好过。
九方炎的心绪翻涌,他是一个较真的人,心里有什么事,就一定要将它弄个通透。现在对蝶依起了心思,他就开始好好审视自己的心,确认这份感情。若想通透后自己依然存有这份心思,那就一辈子好好对待蝶依。
“没去哪儿!随便转了转。”蝶依仍用她特有的轻飘飘的声音回答,明显没把他的焦灼放在心上。
九方炎心中发怒,面上又不好表现出来。他干笑了两声,发现这个女子真有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他担心了半天,就换来冷冰冰的一句话,哪怕是应付的解释都没有。这一次他也终于体会到了热脸贴在冷屁股上的感觉了。
“没去哪儿?没去哪儿我翻遍了整个余城都翻不到你的人影?随便转转?随便转转都能转到深夜不知所踪?那你倒说一下你去了哪儿能让我翻遍余城都找不到?转到哪里能让你深更半夜流连忘返?你到时带我去看看呐!你难道不知道深夜不回,有人会担心吗?”
一连串的问句吼了出来,九方炎的心情稍稍平复了点。他看着蝶依的眼眸,想听一个解释。
蝶依仍是平静的望着他,丝毫不惧他愤怒的目光,只是在听到担心两个字时,眼眸微微闪了闪。
有多久没有听到过担心了?师傅把她看得很强悍,有什么事扔给她就不管了,于是她也就练得很强悍,强悍到她以为自己坚不可摧。师兄向来很关心她,那种关心是在背后默默地帮助她,帮助她变得很强悍。干娘从来大大咧咧,她给的爱只在平时的物质上,她是粗人,不懂得如何表达她的关心。却好像从来没有人,会在她晚回来时满世界找她;会冲她发怒;会冲她大吼;会告诉她,还有人会担心她。
若自己很晚回去,干娘会认为师傅交代了她什么事去办,不会担心;师兄会微微蹙眉,但仍相信她能搞定,也不会太过于担心;师傅则会轻蔑的一瞥,认为她还不够能干,处事速度远远不够,更加不会担心。
现在,她那颗坚不可摧的心,被九方炎悄悄砸开了一条缝,有什么东西在慢慢柔软。那种很奇妙的感觉,让蝶依声音都不自觉的柔缓些了。
“我先在街上逛了几圈,随后去了趟干爹家,让他帮忙带封信给师傅,交待一下这几天的事情,告诉她我要过几天回来。后来着实无聊,又去了趟丞相府。之后就直接回来了。”
蝶依把事情简单的说了,九方炎会动大批人马来找她,真出乎她的意料。她认为以他们这种相识没几天的人,转身就会忘记,就算自己失踪,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影响。而现在冲着九方炎的态度,蝶依决定以后对他们好点。
“真的就这样?”九方炎不放心地问。
“真的就这样!”蝶依好脾气地回答了。
“没有遇上什么敌手?”
“没有!”
“真的?”
蝶依瞬间觉得这家伙真磨磨唧唧,简直比玉婶还能扯。人家玉婶办事都还很干脆利落呢,一个大男人还这么婆婆妈妈。看在他是为自己着想的份上,蝶依决定这次就耐心的陪他问完。
唉!可怜的九方炎,真心奉上没人消受,白付与了一片真心。
九方炎上上下下仔细的打量着蝶依,又将蝶依翻过来仔细查看,确定没事了才松了一口气。“以后要乱跑之前先和我说一声,要我大半晚上逛余城真无聊。”九方炎带着点点怨气、强势和撒娇的语气,瞬间就将蝶依逗笑了。
蝶依的笑很淡很轻,从嘴角蔓延到眼底。却让九方炎瞬间呆住了。九方炎感觉推开一间小黑屋,一束柔和的光线射了进去,照在沉寂千年的明珠上。瞬间华光溢彩,绚丽夺目。满室琉璃的光辉让九方炎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将这风华绝代的笑给惊散了。
木兰觉得当电灯泡无聊,向自己房间走去。
“蝶依,我弄好了?”一道清澈的女声打破了两人的沉寂。蝶依淡然的转身,九方炎愣了愣,觉得有点尴尬。张亦心察觉出气氛的不对劲,也尴尬的愣在那儿。木兰停了步伐,转身看向九方炎。
一瞬间的沉静后,蝶依开口:“这位是张亦心,以后和我一起住。”
张亦心!九方炎觉得很熟悉,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旁边的木兰抬起手做了几个符号。
九方炎不经意般用余光扫过木兰传给他的手语,他手语的意思是:丞相府的四小姐。
这两人的动作虽很不经意,但还是张亦心被留意到了。她目光闪了闪,没有说话。九方炎惊叹于她的细心,说道:“好啊!美女同住,自然欢迎。”
张亦心报之一笑,柔声道:“打扰了。”
九方炎说:“没事,西侧厢房的那几间屋子还空着,你看上哪间就住哪间吧!”
“我屋隔壁的那间屋子还空着,我已经收拾好了,亦心以后就住那儿。很晚了,回去休息了。”蝶依边说边往房间走去。她前一句话是说给九方炎听的,后一句话一半是交代她去干什么,一半是叫九方炎他们早点休息。关心的话,她还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九方炎一耸肩,表示无奈,这女子倒还真把这当自己家了,让他这个名副其实的主人情何以堪。要知道她隔壁的那间屋子是他专门留下了给自己住的,方便他近水楼台先得月,就这么被别人占了。
一夜无语。
第二天几人早早的就起了床,睡再晚他们也没有睡懒觉的习惯。早餐后洛离就来拜访了,对于他的拜访蝶依觉得作为主人的九方炎倒不怎么欢迎,所以蝶依就把洛离约出来了。他们也自然没看到九方炎那副想要把洛离生吞活剥的表情以及对蝶依重色的失望。
蝶依和洛离并肩站在河上的栏杆旁,静静望着东逝的河水。粼粼的波光在河面闪耀,河面像撒了金粉的琉璃。
虽是秋天,太阳还是很毒辣。但早时的太阳很好,带着温温柔柔的感觉贴着皮肤,让蝶依想起了小时候娘为她做的小棉袄。洛离的声音也是柔和的,像缓缓拂过她脸颊的微风。
“昨晚,没事吧。”
他只淡淡问了一句,没有刨根问底的追问她干了什么,遇到了什么,怎么样了。他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空间,他只是尊重别人的私事。他给人足够的空间,不去打扰。蝶依对他的理解有淡淡的感激。
“让你担心了,没事。”
洛离又挂着他招牌式的笑容,虽暖如和煦,也冷如寒冰。蝶依知道他虽看上去温润无害,却将自己隐藏的极深,远没有九方炎的璞美真诚。蝶依会自觉的避开这样的人,因为潜意识里觉得这种人会很危险。但蝶依无法拒绝洛离,因为和他相处,她觉得很轻松随意,是一种心灵上的轻松随意。
“以后要去哪儿先跟九方炎说一声,昨晚可把他急狠了。”洛离看着河里随水而逝的落叶,依旧平常的说道。他察觉的出九方炎对她过多的关心,这让他的心里有少许的不舒坦,但有些事,他不会表现出来。
蝶依一愣,她怎么也没想到洛离会说这样一句话。她直觉里洛离和九方炎是敌对的,虽不知道他们为何敌对,但他们两个在一起就让人觉得空气中有硫磺的味道,所以蝶依才将洛离拉了出来。蝶依将他的话消化了半晌,她才反应过来,“谢谢,我会的。”
又是长久的沉寂,两人都望着粼粼的河面,听着细细的微风。
最后洛离将蝶依带到了河的下游,那里有大片大片的草地,一直延到远处黑深深的树林。虽已是秋,但那延绵的绿色没显出半点颓废之态。
“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到这儿来走走吧,看着这片绿就觉得有希望了。”洛离说。蝶依觉得洛离不像人间烟尘,他因该是九天谪仙。
“谢谢你。”蝶依真诚的说道,洛离很会安慰人,他的一举一动都能贴到别人的心窝。蝶依突然觉得有点离不开他,随即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很怪异。她什么时候这么依赖一个人,特别是这个人对她来说还不熟。
洛离闭上眼,做了个深呼吸。“呼吸一下,感受这里的清新将体内的污浊剔除,你会觉得心情好了很多。不但心情好了,身体也会觉得轻松了好多。”
蝶依也跟着学,好一会儿,她睁开眼睛。说:“小时候娘就经常带我到这儿玩。后来她病得太严重了,就再也没带我来这儿了。一晃就十年了,这儿的一切好像都没变,就是会陪我放风筝的人没了。”
“对不起,勾起你的伤心往事了。”
“没事!”蝶依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心里好多了。“反正都是要面对的。有时候我会觉得娘没有死,那只是我做的一个噩梦。可一转身,那个会对我温柔浅笑的人根本不在,又觉得心头空落落的。”
洛离迟疑,终究还是问出口:“你能告诉我,关于你和你娘的事吗?我知道有些冒犯,你不说也可以。”
蝶依笑了笑,“没什么不可以说的。我娘本是一个大户人家不受宠的小妾,我是个备受冷落的小姐。我娘死得早,她一直有病在身。她死前叫我去找现在我的师傅,安排了我的后路后,她就离开了人世。后来我查到娘的死另有其因,就回来报仇。”
洛离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他最关心的,还是蝶依体内的那股奇怪的热力。
“你体内有一股奇怪的热力,那是你练的武功吗?”洛离问。
“嗯?”蝶依愣了一下,想到了上次是洛离先救了她。那血莹晶火直冲到洛离的体内,来势迅猛,洛离又没有防备,一定受了重伤。蝶依觉得有些对不起洛离。“你没事吧?”
洛离报之以安慰的笑,“没事。那股热力被我化解了。”
“哦。”蝶依松了口气,若真伤到洛离,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那不是我练的武功,是我与生俱来的一种东西。我也不清楚它到底是什么。”蝶依如实回答,因为青羽夫人告诉她的也是模棱两可。
“那东西好像对你有害,你体内有另一股力量在压制它。”
“是的,那才是我练的武功。那热力会灼伤我的五脏六腑,师傅就让我练这个来压制它。”蝶依不自觉中说了很多。
洛离微微皱眉:“你能告诉我,你师傅是谁吗?”
蝶依心里一惊,她是不是说多了?怎么会这样?蝶依的脸色冷了下来:“对不起,公子。无可奉告!”
洛离一挑眉,没想到从这小家伙嘴里套东西这么不容易。他明明感觉到她已全部放松了,没想到还是如此敏锐。“对不起,冒犯了。”洛离淡笑着说,他知道自己这种表情是最让人难以抗拒的。
“没事。”蝶依看着静逝的流水,没有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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