蝶依做了一个梦,梦里有盈盈的水波,有皎洁的月色,有世间一切美好的东西!她还梦到了柳含烟、张逸尘、张毅勇、张亦晴??????那些曾经厌恶的人都有了一副和善的面孔,和善的心灵。她笑了,那么开心!这时她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火烧丞相府后那么难过。哦!原来自己想要的根本不是报仇,她内心真正想要的,不过是他们的关怀,属于亲人的关怀!原来自己一直寂寞,渴望那份温暖。
她梦到了青羽夫人。她从未看她笑过,她想青羽夫人是不是已经失去笑的能力,无论她怎么逗她都无法令她展颜。她又见到了流辉,那个从小一直护着她的师兄。他在她心里早就不是自己师兄了,他早就成为自己的亲哥哥,比有血缘关系还亲的亲哥哥。
还有洛离、饶清雅、亦心、木樨、木兰等,原来,她还有这么多的朋友。这种感觉真好,被温暖包裹着,就不用惧怕寒冷。
她看见了羽思。她笑着,仍和以前一样温柔漂亮。她立在秋风院门口,对她招手。蝶依跑过去,大地忽然震动起来,一大批骷髅士兵从后面涌来。她叫羽思快走,可羽思仿佛没看见没听见,只是笑着朝蝶依招手。
羽思身后的院落突然变成地下城,有无数的机关蓄势待发。她看到地面躺着的死人,他们都睁大了眼睛,满是不甘。
羽思仍然向她招手。她突然想起,羽思早就已经······她愣住了,眼前浮现九方炎涕泪纵横的脸,他叫她快走,快躲开,脸上的表情狰狞恐怖。他身后有纷飞的石头落下,他什么都不管,只顾着对她大喊大叫。
蝶依笑了,想伸手擦去他脸上的灰尘和汗水,她想说,九方炎你别哭,你哭起来真难看,笑一笑吧!虽然你笑起来很不正经。蝶依张了张口,没发出半点声音,她的手穿过九方炎的脸,触到一片虚空。
怎么会这样?蝶依诧异。她抬头,这个世界正在崩塌。无数的石块纷纷扬扬地落下,整个地面不停地震动。九方炎还在那里喊,身影却渐渐远离蝶依,退到那正在坍塌的天地。
“九方炎!”她焦急地大喊,可仍没办法发出声音。羽思仍笑着招手,眉目里满是温柔,她的背后仍是秋风院,在这个正在坍塌的世界里宁静祥和。九方炎在坍塌的世界,目眦尽裂,叫她快走。
她看了看羽思,又看了看九方炎,心口突然泛起一阵痛楚。“九方炎,快走!”她又用力叫道,什么声音都没有。她心里着急,脚却无法移动。那个被石块堵住的洞口,清冷空旷的宫殿,下坠的石块,九方炎破碎的脸,突然之间,全涌进蝶依的脑海。
“九方炎快走!”蝶依用力一声喊,胸口压抑的感觉突然消失。疼痛感铺天盖地的袭来,她痛得浑身一阵痉挛。她慢慢睁开眼睛,入目的是九方炎满是倦容的脸。
他脸上满是血和灰,眼眶呈青黑色,下巴处冒起连片的胡茬,带着蟹壳的青色。蝶依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连九方炎的脸都已经瘦的皮包骨了。他闭着眼睛,像是撑不住自己的疲倦,正在小憩。
蝶依伸手触摸九方炎的脸,手指却像扎到针一样的疼痛。因为血莹晶火的作用,她现在全身细胞都放大着痛的感觉。
九方炎头一点,醒了过来。他看着自己怀里的蝶依,温柔地问道,像是午睡后一样的安宁。“醒了?”
“嗯!”蝶依应道,“我以为我不会再醒过来了!”
“怎么会?你是我的人,没有我的允许,阎王爷是不敢收你的。他怕我把他的阎王殿给炸了!”
蝶依笑了笑,全身的倦意让她不想有任何动作。九方炎却拿起身边一块糕点:“吃点吧!”
蝶依这才注意到四周。他们蜷缩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三面都是木板,一面是明黄的布幔,布幔透出柔和的光,照在他们身上。“这是哪儿?”蝶依问。
九方炎将糕点送到蝶依嘴边,看蝶依咬了一口才说道:“这里就是神殿,我们在神像的供桌下面。神殿塌了一边,这边没事儿。”
蝶依强行咽下干巴巴的糕点,问:“木兰呢?他没事吧?”
“我不知道。御林军来了。木兰去引开那些追踪我们的人,到现在都没有回来。”要是在以前他可以保证木兰没事,但以现在木兰的情况,他什么都不好说。
蝶依苦笑了一声,问:“今天是什么日子?”
“团圆节!”九方炎回答。
蝶依试着站起来,“九方炎,我们要回去。我答应过干爹,要和他们一起过团圆节。”
“好!”九方炎温柔地抚过她的发。他不敢碰她的头,她头上的伤口狰狞恐怖,他包扎了好久才包扎好。九方炎细致地将蝶依抱出来,丝毫不担心出现得如此明显会被抓捕他们的人看到。
九方炎放下蝶依,她慢慢站起来,待双脚适应了站地时传来的疼痛,才开始慢慢挪动。窗户外面,皎洁的月亮洒了一地的银辉,月圆人团圆,这真是个好日子。“现在是早晨吗?”
“嗯!”九方炎点点头,“黎明还没到来,现在赶回去过节,还来得及!”蝶依以为自己昏了好久,没想到还没有一个晚上,她觉得自己的体能又上了一个台阶。
蝶依试着调动清心诀,在清心诀游走全身后她松了口气。现在她身上除了痛楚和皮外伤外,什么事都没有,就连她以为必要她命的毒药都不见了踪影。蝶依不清楚这次是不是又像上次一样,醒来后什么都没有,但过不了多久就将她打回原形。“九方炎,你没事吧?”
“没事!除了疲倦外,我连武功都在慢慢恢复了。供桌上的贡品让我吃了个饱,连腹饥都治好了。”九方炎又恢复到了嬉皮笑脸的样子,估计是不想让蝶依担心。
蝶依笑笑:“那我们走吧!”蝶依拉着九方炎的手往门外走去。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两人的氛围有多亲密。九方炎看着被蝶依拉住的手,无声地勾起嘴角。
真好!他想,蝶依没死,他也没死,蝶依还接纳了他。世事果然如嫂子所说,到最后一切都会好的,没好起来只能说明还没到最后。
外面空无一人,偶尔传来一两声秋虫垂死的鸣叫,更显得空旷寂寥。蝶依突然起了玩心。“九方炎,我想把这里烧了,你赞不赞同?”她要抹去一切九方炎受辱的痕迹,哪怕他并未遭到毒手,哪怕这里连痕迹都很少。
“好!”九方炎应了,转身回到大殿拿起蜡烛点燃布幔。不一会儿火势便蔓延到整个宫殿。蝶依望着大火笑得张扬。九方炎看着她的笑,忽然觉得只要她开心,自己干什么都可以。
有人急急忙忙地跑过来,看到蝶依他们后惊得无法动弹。蝶依转身看着脚步慌乱地冲过来的人,他衣冠华服白髯须眉,是一个上了年纪且很有身份的人。
蝶依眼角上斜,眼角紫色蝶翼妖艳邪魅,强大的气场压抑着来人。她身后火光冲天,一片赤红。苍宇看着蝶依,哆哆嗦嗦地自言自语到:“劫数······劫数······她没死,她竟然没死···妖孽···妖孽······”
蝶依转头,看向九方炎:“这人是谁?怎么看起来像个神经病。”
“神棍们好像都是神经病。他是越成最大的神棍,越成的国师苍宇。”九方炎答道,看都不看一眼这个越成最高级别的神棍,赤,裸裸地表示对他的不屑。
“哦!”蝶依一挑眉,邪恶的气势更甚。“方炎,我想再杀一个人,你允不允许?”蝶依叫出她给九方炎起的外号,抽出袖子里的噬魂。她想起了那道圣旨,就是因为这个家伙的几句话,她和羽思受尽了苦头。当然,这里面最重要的人是张逸尘,若不是他一点都不相信羽思,羽思何至于过得那么艰难。
想到张逸尘,她又恨得牙痒痒!那个所谓的父亲!
九方炎温柔地看着她:“随便!只要你开心哪怕你烧了整座皇宫都行,这是你的自由,不必要问我。我能做的,就是帮你处理尸体。”
“不用!”蝶依说:“我都敢堂而皇之地杀人了,还怕别人看到尸首吗?别去收尸,那些人的血会脏了你的手。”
蝶依一步步逼向苍宇,她瞳孔里,两条血红的线像小蛇一样游走,配合着眼角紫色的蝶翼纹,瞳孔的颜色渐渐加深。苍宇被那双眼睛震慑得无法动弹,他们神棍天生对这样的眼睛没有抵抗力,只要被这种眼睛盯住,就会不自觉地听从眼睛主人下的命令。
有这种眼神的人,曾被他们神棍家族大力剿杀过。虽然有这种眼神的人一代只有一个,但对他们依旧是一个巨大的威胁。他们剿杀后,这片大陆好几百年没有再出现这样的瞳孔,没想到,安然了几百年,那瞳孔带着复仇的意味出现在一个女子身上,来到他身边。
苍宇咽了口唾沫,强行压下狂跳的心脏。他努力保持着理智,头脑里却渐渐出现空白。
蝶依走近了苍宇,他的眼睛快失去焦距了。可蝶依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就因为这样,他们白白错过了逃出皇宫的大好机会。
蝶依调皮地用噬魂在他脖子上画圈,“国师大人,你知不知道药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一句话别人就要受多大的苦难?”
“不······知······道······”苍宇渐渐失去理智,脑子被清空。
“那对自己犯下的错,该怎么弥补呢?”蝶依突然觉得这个突然呆呆傻傻的神棍很好玩。“该······死!”苍宇说完,突然撞向了噬魂。蝶依一时预料不到,眼看着苍宇的脖子被割开一道大口子,鲜血直流。
蝶依有些迷茫,她转头问九方炎:“这家伙怎么呢?突然不正常。”是啊!谁会在这种时候自己撞上刀口?再说神棍们武功都很高,蝶依还在担心自己到底打不打得过他呢!蝶依以为他站着不动是为了耍什么花招,还一直处处防范。唯一没防范到的,就是他会自己撞向刀口。
“不知道!”九方炎也有点懵!他也以为苍宇会耍什么花招,他正想着到时该如何保护蝶依,这家伙就倒地了。“估计是脑子有问题吧!现在问他是来不及的了,他都已经去阎王爷那里报道了。唉!反正你都是要杀他的,现在他死了,你又何必计较他到底是怎么死的。”
杂乱的脚步声传来,夹杂着惊慌失措的叫喊逼近。“快、快救火······”“来人呐······”
“快走!”九方炎一把拉过蝶依,转身闪到一旁阴暗处躲起来。蝶依被九方炎护在怀里,突然觉得有点怪怪的,她问:“九方炎,我们要躲到什么时候?不趁乱走的话,还要多久才能走出去?”
人群已经赶到,很快就发现了已经死去的苍宇。“啊!国师,国师,你醒醒!”有人摇着苍宇不松手,蝶依觉得好笑,一个人伤成这样能摇吗?摇得越欢死得越快好不好?
“悄悄走······”九方炎在蝶依耳边轻轻说道。他们手拉着手,慢慢起身向外移去。这里的宫殿呈‘吕’字形,他们烧的是后殿,只要绕过前方的宫殿,那就是天高任鸟飞了!
来的人救火的救火,摇苍宇的摇苍宇,看得出这些都是神殿里的神职人员和护卫,那个猛摇苍宇的人,根本不想让他活着。
“国师死了!快!国师身体还是热的,凶手肯定没走远,立刻封锁这里,一定要找出凶手!”知道苍宇已经死透,那人起身向四周的人喊道。
“九方炎,你轻功恢复了多少?”蝶依挺直了腰杆,堂堂正正地立起来走路。要她弯腰的人,怕是还没出生!
九方炎耸耸肩,嬉皮笑脸道:“嗯!多乎哉?不多矣!”
人群很快发现蝶依和九方炎,在前殿的侧面,他们被前后夹击!“唉!”蝶依叹息一声,“那我就试试拖着一头猪能不能逃出去。”
九方炎嘴角抽了抽,什么比喻?猪?他哪点像了?
“门主,大齐安插在皇宫的细作已全部除尽。”黑衣人半跪在地上,向沈银狐禀告战况。
“确定没有遗漏的吗?如果让我知道还有漏网之鱼,如果那些人把九方炎没死的消息传了出去,就不用我说你该怎么办了吧!”沈银狐用手指敲击着面具狐狸的额角,闭着眼睛假寐。
“绝对不会!”黑衣人保证!他们早就将那些细作监视起来,细作们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不知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在他们掌控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