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凛冽的十一月,敬王府的僻静一隅,两个华衣锦服油头粉面的年轻男子走在林荫大道上,指着他们前面的一个瘦小的少年,一边交头接耳,一边露出坏笑。
走在后面的两个男子是古陈大陆洛东国敬王府的二少爷与四少爷,前面那个瘦小的少年是他们同父异母的七弟墨宸,名冠洛东国的第一废材。
这个第一,不是指墨宸有什么能耐,抑或是真那么没用到极至,而是她的身份,洛东国身份尊贵的王爷,深得皇上与太后的宠爱,比被封了王的皇子还要尊贵几分,却生得一副怯懦且逆来顺受的性子。
民间对于她的传闻从来就没有少过,一个文不成武不就的废材被封王着实引人遐想,许多人说她其实是皇上的儿子,也有人说她是皇上的禁脔,各种让人啼笑皆非的传闻远不止这些。
当然,这种大不敬的话都只能在背地里说,被有心人听到了是要杀头的,说这种话的人有些是实力尚可却怀才不遇,也有人是嫉妒!
敬王爷的二少爷与四少爷,则是后者,他们嫉妒墨宸!
“走那么慢,想害本少爷陪你吹冷风是吧?没用的东西,再不走快些,本少爷把你卖去醉春楼当小倌!”二少爷带着阴狠的笑,从身后一脚踹在墨宸背上。
墨宸所披的白色狐裘染上了污点,却顾不上这些。
自四年前墨宸大病了一场,失去记忆后还落下病根,平日里要好生养着,风吹不得,日晒不得,眼下,硬生生地挨了二少爷一脚,她险些喷出血来。
单薄的身子像是一片秋夜里的枯叶,风一刮过便要坠落,落地前好在她手快,膝盖一碰到地上,便立刻用手掌撑住身体的重量,虽是狼狈了些,也不至于挨了踹还摔伤。
路上的碎石子刺破了柔嫩的掌心,沁出一丝丝鲜红,墨宸低垂着眼睑看了眼掌心细碎的伤口,不紧不慢地从怀中抽出帕子绕在手上。
未等墨宸爬起来,常日流连风花雪月场所的四少爷脚步虚浮地上前给她补了一脚,一边骂骂咧咧:“还在这里磨磨蹭蹭,就你这种没用的东西还想坐稳王位?我呸!识相的话就赶紧让出王位,别占着茅坑不拉屎!”
墨宸从地上爬起来,一声不吭地低着头走在前面,长睫掩盖下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再往前不远,便是敬王府西侧的人工湖——元月湖。
自打四年前敬王爷墨亦蓝的一个宠妾葬身元月湖后,元月湖就成了敬王府里人人讳莫如深的一处禁地,附近的护卫全被撤走,下人或是主子也不往这边走了,白天这里阴森森,气氛诡异,夜里更是无人敢来。
来到元月湖边,墨宸离那二人远远的,像是在躲瘟疫似的。语调没有半点起伏的说:“二哥,四哥,要是没事,墨宸便先回了!”
二少爷眉峰一挑,右手搭上墨宸的肩膀,用力箍住她的脖子,“七弟,二哥未走,你岂能走?”
四少爷也凑了过来,粉白的脸上堆满虚伪的笑:“这元月湖的鱼可是养了好多年了,想来比风月场所的鱼肥腻得多,七弟去帮哥哥捉几条鱼上来吧!”
元月湖即便是边缘也有一丈多深,要她下水,那是想要她的命呀!况且,这天寒地冻的,她本就体弱,怎能在寒冬里下水?墨宸身子本能地往后一缩,小声道:“四哥,墨宸不会游水。”
四少爷的怒火立刻就腾了上来,用力地以二指攫住墨宸的下巴,盯着她的脸猛瞧。良久,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不怀好意地笑道:“二哥,你瞧这没用的东西,长得细皮嫩肉的,当小倌还真是不错!”
二少爷闻言瞟了他一眼,亦凑近墨宸细细地端详着她的脸,赞同道:“我说皇上怎么那么疼这废材呢,还每个月召她进宫住几天,果然,无风不起浪,民间的传闻不见得是假的!”
“二哥,你的意思是,这废材真的是皇上的禁脔?”四少爷转头看了看周围有没有人,后而露出淫邪的目光,在墨宸的屁股上捏了一下,“二哥,要不,咱俩就试试皇上的禁脔?也今天当一天皇帝?”
墨宸始终低垂着眼睑不敢睁眼看人,闻得此言,面上并无异色,只是拢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一字一句道:“传言岂可尽信?当今皇上乃一代明君,岂会做这等龌龊无耻之事?”
“哟?皇上是明君?我和二哥就是龌龊无耻之徒了?既然你这么想,那本少爷就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龌龊无耻!”四少爷一脸猥琐的笑,脏手伸向墨宸的脸,“啧啧,这小脸滑腻得,手感可不比醉春楼的花魁差。美中不足的是太凉了,若是暖和些,不知道多销魂呢!”
平日里墨宸虽然不争,但不代表她分不清孰轻孰重,性命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她的女子身份。
皇上说过,宁可死,也不能让人知道她是女子,如若暴露出她的女子身份,她就算死了,也对不起他和整个洛东国。必要之时,大可将祸事推到别人头上,再由他替她解决。
暗自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墨宸飞快地抬眼瞟了二少爷一眼,有些难以启齿的说:“二哥,昨日我看到二嫂与新科状元在袭香茶楼幽会。”
如她所想,二少爷脸色忽的沉了下去。试问,天底下哪个男人得知自己被戴了绿帽子还能面不改色的?
墨宸正是深知这点,才以此为对策,又补充道:“昨日我替二哥鸣不平,找他理论,他的贴身护卫道是二嫂与他本是青梅竹马,若非二哥抢了先机,二嫂早是状元夫人了,他们还道是二哥你除了身份,样样都及不上那个新科状元!”
即便是兄弟,平时为了争宠也没少勾心斗角,逮着奚落二少爷的机会,四少爷嘲笑道:“二哥,我也听说过二嫂与状元郎有旧情,我瞧着二嫂也不是那么倾国倾城,要不,休了得了!”
二少爷不甘示弱,斜睨了他一眼,脸色越发的难看,冷哼道:“还是管好你们家那个贱人吧!今日用午膳时,我还见她对大哥眉来眼去。前几天听闻你院子里有个丫环失踪了,依我看,那丫头怕是发现他二人的私情被灭了口!”
大少爷是敬王爷的嫡长子,最受敬王爷宠爱,是洛京城里鼎鼎大名的二世祖,每隔不久就要纳二个侍妾,只是他的侍妾一个个都死于非命,却无人知道原因。
四少爷的面色陡然一黑,咬牙切齿道:“哼!那个贱人!竟敢肖想大哥,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货色,要是传到父王耳朵里,她还能活命?”
二少爷与四少爷不过是两个自恃身份过人却胸无半点文墨的草包,平日里耀武扬威,好似这诺大的洛京城里就数他俩人是皇帝了。眼下,墨宸这招祸水东移奏效了,只是听说被戴了绿帽子,这二人便脸色大变,连最基本的隐藏情绪都不会!
二少爷当即放开了墨宸,阴鸷的目光落在四少爷身上。
墨宸不知这二人又在打什么坏主意,小声提议道:“大哥不过是仗着父王宠他,就以为自己天下第一了。二哥与四哥只是没有那样的机遇,若不然,绝对比他强!不如,我明日进向皇祖母为二位哥哥要个王位来?”
“那是自然,他不过是倚仗自己的母亲是父王的正妻!”这句话说到了二少爷的心坎里,他一脸骄傲地昂起头,得意一笑:“好弟弟,你要是能帮哥哥要来王位,今后有哥哥在,谁都不敢欺负你半分!”
“大哥?就他那鸟样,除了在我们几个面前耍威风,他还有什么能耐?不过,这王位真有那么好要吗?”四少爷一想起大少爷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就愤愤不平,哼,那个除了会拍父王马屁的大哥有什么好的?
二少爷闻言,迟疑道:“墨宸,你有几成把握为我和四弟拿到王位?”
墨宸很肯定地点点头,“莫将军十八岁受封,是我在皇上面前说他骑在马上很威武。九王爷十七岁封王,是我对皇上说他待我好。二位哥哥本来就是皇上的侄子,封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墨宸说的那二人确实是因她受封,而他俩做梦都想要封王,若是能成功那自然是好事,就怕墨宸出尔反尔去皇上和太后面前告状。
权衡一番,四少爷不安的说:“二哥,我总觉得这个废材今天不对劲,以前欺负她都不敢吭声,今天竟然夸下海口许你我二人王位,怕是其中有诈!”
二少爷狠狠地咬着牙,王位,他梦寐以求的王位已是唾手可得,只要墨宸愿意开这个口,受封为王是必然的,只是,要拿性命当赌注,他输不起!
狠狠地把眼一闭,不是那般坚定地放弃王位,一手将墨宸往元月湖里推,“四弟,太可惜了,我俩做梦都想要王位啊!不过,王位固然有吸引力,比起性命就一文不值了!”
随着“扑通”一声,墨宸落入水中,当冰冷的湖水漫过头顶,席卷而来的是铺天盖地的恐惧与黑暗,仿佛身陷一个巨大的黑洞,在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将她吞噬。
她不会游水,可她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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