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外得到“缚魂”所产生的后续连锁反应,远远比云天和心然想到的还要严重,因为除了临水峰对于上古魔器封印被解有所感觉,与之相临的润下峰亦有查觉。
这润下峰的宗主,正是净尘那一脉出了名严厉难相处的水系宗师,贵为掌教首座圣祖师尊座下三徒的——忘痴。
“就是她解了魔器的封印?”
临水正殿上,身为宾客的忘痴坐在师弟忘川下首位置,但气势却极其强硬,犹如还在她的润下殿。
而忘痴看上去虽不过三十左右年纪,实则却已七千余岁,是忘字辈中修为较高的人之一。至于云字辈以下的徒子徒孙,则更无人得以望其项背。只是她原本还算秀丽的一张脸,却因为表情过于肃穆严酷而失了柔美。
“不过是个刚上山的孩子,哪有能力解开魔器封印?想来不过是机缘巧合之下,这遭封印千年的‘缚魂’,才会被她捡到。”
忘川的声音依然淡淡的听不出情绪,可落在心然耳中却比九天仙乐还要动听,就连一旁忘痴的严酷脸色都为此稍稍缓和几分。
昨晚“缚魂”封印被解时,不仅心然处身的秘境山洞中震动得天崩地裂毁于一旦,连临水峰都被波及,万载如镜的五色湖面都泛起层层波纹,这也就难怪与临水峰紧临的润下峰会有所察觉。
“回禀师叔,这孩子是我前不久下山修行带回来的,只是寻常凡胎毫无根基。所以定是如师父所言,她能捡到上古魔器只是意外巧合。”
陪着一起站在殿中的云天也小心翼翼地帮着解释,不想心然无端端被指责,或是被扣上什么莫须有的罪名。尤其是忘痴师叔虽为水系宗师,但山上大多弟子惧她比怕戒律宗师更甚,往往她一句话便有弟子要受罚被惩戒。
“如此说来,这孩子……更是留不得!”
忘痴先是横了擅自插言的云天一眼,而后又将深邃之中隐含凌厉锐芒的目光,直直射向正跪在空旷大殿中央,身姿倍显娇小单薄的心然。
“能与魔器互成吸引,即便不是天生煞气太重的灾星,也绝不会适合入我仙门圣地!”
亦不知为何,忘痴初见这女孩便觉厌恶,在得知她竟然就是解开“缚魂”封印的人时,便愈加气闷了。
每每想起这上古魔器曾经属于谁,她的心便抑不住地嫉恨如灼。
“师姐此言差矣,‘缚魂’被封印在我灵修山千载,早已被灵气所浸,魔性本就所剩无几,更何况法宝本无仙魔之分,重要的是驾驭它的人是仙是魔。且不说这孩子身上并无煞气魔性,即便稍有些异于常人之处,才更当入我仙门经受造化锤炼,不是吗?”
未曾束起的如缎乌发,因忘川的略略转首而垂落在肩头,将他淡漠疏离的仙颜衬得愈加超凡脱俗,如同他口中所吐出的每一个字般,让人无法轻视忽略。
始终没有发言权,只能跪在两位宗师面前聆听训导的心然,早已无暇愤恨没事找事来阻她入门的忘痴,满心满耳都是忘川的话。
她在过去三十几天里,最担心的就是他不肯收自己徒,哪曾敢奢望他竟会为了留下自己,而去反驳他的同门师姐?更别说他言语间流露出要收她为徒的意思了,那简直让她高兴得几近疯癫,险些当即跳起来手舞足蹈地大喊上几声“万岁”来庆祝。
够了,只要有他这番话,一切都够了!
她愿意一辈子留在他身边,哪怕只能做牛做马地任他驱使骑乘,她都无愿无悔甘之如饴!
“师弟,你向来最为淡薄随兴,怎地对这孩子如此执着?”
分不清是何心情的忘痴,双目微眯地看向以凉薄冷淡而闻名的小师弟,但却无法在他那双好似空无一物,又似将一切都掩埋过深的黑眸中,探出任何答案。
几千年来他始终如此,除了曾经为那个人,而表现出过痴狂一面外,无论对谁都是副冷冷淡淡的样子。即便在师尊们面前,他也不会露出任何表情,就像他最常伫立的那片五彩镜湖,万年波澜不惊,犹如死水。
可但凡见过他波涛起伏时的人都知道,他并非未对谁都淡漠如斯,只是他的“在乎”少得只够给予某一个人……
“师姐又何尝不是太过执着?我的确向来随兴随缘,只是觉得这孩子与我有缘又意外收得‘缚魂’为缚仙索,将来必有作为。如此良材若轻易放了出去,于我缚仙宗乃至灵修山或许都是祸非福。师姐若仍觉得不妥,大可去向首座师尊禀告问寻此事,不过即便首座反对,这收徒之事终究还是由我个人来作主,没人能够勉强阻拦。”
向来不喜多言的忘川,语罢便缓缓闭上双眼以示送客之意,对于忘痴眼底暗潮涌动的复杂情愫视而不见。
而他刚刚那番话说白了无疑在指责忘痴太过多管闲事,竟代替掌教首座来干涉他缚仙宗要如何收徒的事情,当真自不量力!
各宗收徒,向来均由宗师作主即可,何须他人指手画脚?
“好,师弟的缚仙宗向来都俗务繁杂,但弟子却着实过少了。我亲自到此看看,也不过是担心魔器再出会伤及无辜,既然师弟心意已决,师姐我自然无话可说。况且,千年前师弟便可将这魔物封印,想在千年后即便再出意外,师弟依然可将之重新封印。”
脸色本就万年晚娘状的忘痴,至此更是被气得面白如纸,重重一甩水色广袖便愤然离去,最后回眸望向心然那一眼,竟有些恶毒与莫名妒恨之意。
原来这“缚魂”早在千年前就是由师父封印的!
云天闻言心中大动,隐约觉得哪里有些异样,但一时间却又难以想得通透。
忘川仍像什么都没听到似的双目轻阖,他既不出声,云天与心然自也不敢出声,大殿里顿时静得落针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