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自己的妾室忤逆过一次已经让柳承虎大伤颜面,如今再被女儿这样直言,便是让他恼羞成怒了:“你这不孝之女,还敢违抗父亲为你定下的婚事吗!”
若是原主,被柳承虎这雷霆一怒,恐怕就瑟缩了。但柳情可不怕他,当下毫不示弱:“若当真是婚事,女儿也不多言。”跟着一声冷笑,“柳家主脸皮果然不一般,为了一粒筑基丹,竟要亲生的女儿去与人做炉鼎,这吃相未免也太难看了!”
芮柔在一边见女儿与其父针锋相对,十分震惊。她纵然已然看穿了柳承虎薄情面目,却还是有些担忧女儿这态度,会惹怒了他。然而又暗暗有几分解气,她多年来忍气吞声,落不了半点好处,而今一朝梦醒,就见那薄情人被如此顶撞,也算是一件快事!
沈从颜与柳梦儿更是不知道为何柳情今日突然发威,她两个只当柳情好欺负,没料到这昔日软弱少女,如今变得如此胆大包天。不过两人心里又很是欢喜,巴不得柳情多多顶撞,让柳家主多多发怒,再将她发作得狠一些。
柳承虎怒意勃发,竟觉得他堂堂一个炼气九层的修士,被这小毛丫头气得喘不过气来。
可柳情仍然不肯放过,继续冷笑道:“若父亲执意要送女儿过去,女儿违抗不得,也只好从命。只不过既然如此,身为父亲的女儿,也免不了要学一学这不要面皮的工夫了。”
“说句不好听的,做炉鼎左右不过就是那档子事儿,女儿干脆豁开去,将那刘元居士伺候好了,到时候枕头风吹一吹,日后柳家也甭想再去求丹!”
“反正已然是做不成亲人,那便做仇人罢!女儿拼了舍得这一身剐,也决不让父亲称心如意!”
柳情说到后来,嗓音尖脆,竟像是整个房间都有些震动起来。这一番话十分激昂,到后来仿佛内里充满无穷仇恨,使得沈从颜与柳梦儿也有些心惊。
她们敢提出让柳情去做炉鼎一事,不过是看准她软弱可欺,如今见了,这哪里还是当初那个被逼得狼狈不堪的“柳情”!
沈从颜见状,连忙侧过身给柳承虎顺气,柳梦儿也连连给他捶背,口中也不停劝解。
未免逼得急了,激起柳承虎的杀机,柳情声音忽然又和缓一些:“不过到底生育之恩难忘,但有一丝法子,女儿也不会绝了自己的生路。”
她说道:“女儿自惭多年来饱受父亲恩德,却没有一丝报偿,实在不配做柳家之人。今日特请自逐出门,从此生死听天由命,再不会连累父亲丢了面皮,不知父亲……能否成全?”过而又是一叹,“只是女儿舍不得娘亲,既然父亲已有恩爱嫡妻,不如让女儿奉养娘亲,也算是一段佳话。”
这些话说起来冠冕堂皇,实际上道理狗屁不通。说白了就是“你别把我送人,我就带着老娘走不碍你的眼”,她倒不担心柳承虎不同意,她和芮柔对沈从颜母女是个隐患,那两个女人要把她送出去,不就是为了这个?现在她买一送一,再带走一个芮柔,她们实在没理由不同意。
果然沈从颜已经柔声劝慰起柳承虎来,柳梦儿亦是软语撒娇。柳承虎还在为柳情刚才言辞生气,不过到底是亲生女儿,曾经与芮柔也不是没有感情,倒没有想要杀了柳情。况且他好歹也是一位家主,女儿并未犯下大错,就这般杀了,也难以遮掩。只是之前面皮实在落得太狠,从此往后,他是再不愿见到柳情了。
只是还有一点,柳承虎说道:“刘居士那处,已经递上帖子了。”
柳情却又哂笑:“父亲说得哪里话,那帖子上难不成还写了女儿生辰八字了么?亲女儿是女儿,义女也是女儿。”她笑得自信,“将女儿之前的言语改一改,父亲不如在府中挑一个长相最好的女婢收为义女,再找人精心调教一番,送给那刘居士。到时候,只要父亲捏了义女的神魂,待她得了刘居士宠爱,不是就能多多为父亲美言了么?”
听及此处,柳承虎露出一丝喜色,倒是把之前对柳情的恼意压下几分。
却听柳情又道:“若父亲觉得女儿此计得益,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请父亲与女儿一同去了祠堂里,亲自捏碎女儿的血符,从此女儿便再不在父亲眼皮下碍事了。”
反正柳承虎对柳情确实是可有可无,加上今天的大放厥词,越发觉得她不孝不悌,进化为相当碍眼。所以柳情这样一说,沈从颜母女在旁边敲敲边鼓,他也就应了。当即站起身,就往屋外走去。
众人连忙跟上,柳情扶着芮柔,侧脸看着她,轻声问:“娘,女儿刚才逾越了,您若是不想跟女儿一同离开,女儿待会儿再去求求柳家主就是了。”反正马上就要自逐,她也不必再肉麻兮兮地叫那便宜爹了。
芮柔见女儿下定决心,也是贝齿轻咬:“他负心薄幸,我还跟着做什么?自然是女儿在哪里,为娘的就在哪里!”
柳情见她如此,心里倒有些高兴了。她对哭哭啼啼的女人向来感冒,可若这女人是自己老妈就另当别论。她承她倾心护卫这一具身体的情分,也愿意孝顺,但前提是,芮柔看她比看柳承虎重要。
如果芮柔不愿意离开,柳情就会自己走,她还没有圣母到因为芮柔照顾了她两天就为了她连命也不要。
好在芮柔没让她失望,接下来,就只是快点解决那两块血符,赶紧离开这破地方。按照柳情的看法,在这里再呆上几天,不闷死也要折寿!
修士世家供奉的祠堂比普通凡人的还要虔诚许多,也气派许多。内殿不说正是有许多灵位,偏殿中有一面雪白的高墙,上面挂着数十枚青翠的玉符,每一枚玉符里有一点血色,正是柳姓族人及一些依附柳家的得力之人的血符,为的就是能够确定他们的安全。
人在符在,人死符碎。
柳情的血符,自从她出生后,就同样挂在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