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承虎进去后,先是拿起挂在最边缘的一个木牌,乌黑色,沉甸甸的很有金属质感。他咬破手指,顺次在木牌上一抹,那木牌上就泛起蒙蒙白光。
成了,柳承虎口念法诀,再用手一招——墙上数十枚玉符中,就有一枚突然脱离了墙壁,被柳承虎抓在手中。
柳情认出来,这个就是她的血符,在上面隐隐约约还有她的名字浮现。
她不慌不忙,看着柳承虎手指用力——“啪!”玉符就变成粉碎。
柳情本来进入这祠堂的时候,还有两分归属感,但现在再看,就觉得有些陌生。她想道,这大概就是血符与祠堂的联系被中断了的缘故。
然后柳承虎再拿起放在架上的一本金线册子,乃是柳家分支的家谱。还是由柳承虎翻开来,再度咬破食指,在家谱上抹了一个名字。
过后柳情又觉得,她再看到柳承虎时,也有了一些陌生的感觉。
到这里,她松了口气。也许对柳梦儿等人来说,家族就代表一切,包括权利、归属以及享受,但是对于柳情而言,能彻底扔掉家族包袱,摆脱掉因为所谓血缘对这个家族产生的几分心软情绪,却是再好不过了。
从此以后,柳家是柳家,柳情是柳情,她再也不必因为这血符而对任何属于柳家的人手软了!至于血符带来的庇护……这么多年下来,柳家对原主有丝毫所谓的庇护吗?
不过她是脱离了,她娘还陷在里面呢。柳情就又笑道:“柳家主,既然我要奉养娘亲,那……”
芮柔这时候也显示出了她前所未有的坚决,她看着柳承虎,露出两人相遇时候的柔美笑容,轻声道:“柳家主,芮柔出言不逊,无颜再留在柳家。请柳家主将芮柔的名字自族谱上抹去,也捏碎芮柔的血符罢。”
她此言一出,最先满心欣喜的就是沈从颜了。如果说柳梦儿只是看着芮柔不爽,那么沈从颜就是彻底把她恨到了骨子里,不然只要嫁出去柳情就行,何必要把她送给那种烂人?一切都是因为族谱而已。
这种族谱,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每个分家只有一本,而这分家的一本又与宗家的相连,只在家主与家主之间传递,非常严密,而且只有家主的血能够开启,比血符要严谨得多。它代表了一整个世家的传承,所以,能够上族谱的,只有柳姓人和他们的嫡妻。
而在修真的世家里,是柳姓却没有灵根的族人也都是不能上的。
可想而知,当初芮柔是柳承虎的第一任嫡妻,当时就是上了族谱的。而芮柔没死,嫡妻不能有两个人,所以沈从颜是没资格上族谱的。
也就是说,尽管柳承虎和柳家分家人上上下下都知道沈从颜是第二任嫡妻、芮柔被降为妾室,而事实在族谱上,嫡妻却是芮柔。她沈从颜,根本是个不能写上名字的妾罢了!
所谓身份不正,就是如此。
柳承虎听到芮柔的话,心情很是复杂。
他也曾经年少,与芮柔倾心相爱,尽管后来因为对柳情的失望而迁怒于她,甚至在外面养了外室沈从颜、更后来做下以妾为妻的事来,他也没有想过,芮柔有一天会想要离开他。
男人的劣根性大概就是这样了,之前柳情说要带芮柔走,他沉浸在柳情送上的妙计中,没有怎么在意。可是当现在芮柔亲口说出要走,他就觉得不甘心了。
芮柔不愧是跟柳承虎多年相伴的女人,她一眼就看出了柳承虎的犹豫,不过既然下定了决心,她也不会退缩的。就好比当年她可以为了爱忍受多年的寂寞,现在也可以为了女儿,离开这个她爱的男人。
柳承虎吃软不吃硬,芮柔的声音更加温柔:“夫君,你我缘分已尽。如今你已有娇妻爱女,就让芮柔离开吧。今生今世,芮柔都不会忘了夫君。”
沈从颜当然也看清了柳承虎的不舍,美艳的脸蛋忽然扭曲。柳梦儿在旁边连忙掐住她母亲的手心,才让沈从颜从嫉妒中清醒过来。
为了离间柳承虎与芮柔,她不知用了多少心力,绝不能在这就要赶走芮柔的时候前功尽弃!
果不其然,在听到芮柔的话,看到芮柔含泪的笑颜后,柳承虎又转头看向沈从颜母女。这时候的沈从颜已经收拾好情绪,带着依恋、哀切和恳求的眼神直击柳承虎的心,终于还是让柳承虎下定了决心。
很快地,大概也是怕自己后悔,柳承虎立即捏碎了芮柔的血符,也将她的名字从族谱里消去,接下来,又写上沈从颜的名字,一气呵成。
芮柔尽管已经决定放弃,还是免不了在见到柳承虎与沈从颜对视后的利落动作伤心。她别过头,对在一旁看柳承虎等人做戏的柳情低声道:“我们走吧。”
柳情忙冲芮柔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娘,以后女儿会照顾你。”
芮柔心中一暖,之前的伤心也消散很多了。
柳承虎因为刚才芮柔的一番表现,并没有太小气,沈从颜心愿得偿,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所以柳情和芮柔接下来的行动都很顺利。
走进她们住了好几年的屋子,柳情开始收拢自己和芮柔的衣裙,顺便给她便宜娘伤春悲秋告别过去的时间。
芮柔则是坐在妆台前,偶尔叹叹气,又打开自己的妆匣,将里面的首饰一件一件拿出来看。
等柳情都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已经装了好几个箱子,要想带走,看起来得雇佣一架马车。
这里是蒲柳山中,凡俗中人不经允许是上不来的,那么她们就得自己把这些箱子搬下去,然后再来雇马车……
想想就麻烦,不过没办法,为了赶快离开这破地方,也只能辛苦点了。
柳情清点一下东西,刚要抬起身,就见芮柔走了过来。
“娘?”这东西都收完了,不是这时候突然想起来要帮忙了吧……
芮柔手里拎着个包袱,装的是妆匣中一些值钱的首饰之类,等她见到柳情打理得井井有条的行李,心里也很安慰:“阿情,你很能干。”
柳情默。便宜娘,你不是过来就为夸我一句吧……
芮若当然不是,她摊开玉白的手掌,把掌心的东西送到柳情眼前,给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