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散去,街上熙熙攘攘的一切都笼罩在柔和的微光中,街道旁的牵牛花低垂着头,柔顺的接受着每一丝日光的抚育;
繁闹的街市上,邪骨靳逝走在最后面。看着走在最前方的姒,想起昨晚……自己给他说完那句“从今往后,阿晶,我保护你,可好?”姒的反应,他逃也似的避开了自己的眼光,不敢与之对视。又逃也似的迅速合上了房门,留下紧闭的红木门对着自己。
耶律霸心就走在三人中间,不管姒走哪,他都跟着。姒进赌坊,耶律霸心就进去捞金;姒进茶楼,耶律霸心就眨都不眨眼的买下各种名茶,普洱观音应有尽有。姒路过擂台,随意瞥了一眼,耶律霸心就飞身上去打擂,秒杀全场。
但是,这些简直像孩童般的故意讨好并未换来姒一分一毫的笑颜;反而另额间那双秀眉越锁越紧,隐忍着尽量不表现出厌恶之情。
靳逝见了,心中不免有些心疼。上前小跑两步,插到耶律霸心与姒中间,笑:“今天是画脸节,你们知道么?晚上我们去参加吧。”本是一句提议,语调却是不容置疑的。
“好啊!恩人想做什么,咱们就做什么。”耶律霸心霸道赶忙开口,这次倒是答应的极为爽快。
“那我们去买些画具回客栈,我来给你们画脸。”靳逝装出甜甜的笑意,眨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不等另外二人吱声,反身拽起姒的衣袖就跑。掠过耳边的微风携了靳逝银铃般的笑声……这种笑声本不属于奴隶杀人街,但此时响起,却没有丝毫突兀。
耶律霸心看着前方一高一矮的身影渐渐跑远,化成两个小点,跑出了视线。唇角不自觉的上扬些许,这种感觉真好。望着姒衣袂飘飘和比刚才轻快不少的步伐,感觉到姒似乎心情有所好转,自己心情也大放光彩了。“杨柳微风不及姒之温情,杏花小雨不若笑之美颜。”
拐了两三个弯才到画具铺门口,靳逝回头望望身后,吐吐舌头:“哈哈,他没跟上我们!阿晶快看呀!”自以为是把耶律霸心给甩开了,还在沾沾自喜中,却被‘虞美人’当众泼了盆冷水。
由于过快的奔跑,风卷乱了头发,姒伸手帮靳逝拿出不小心飘含进嘴里的那缕头发。轻轻扯了扯嘴角,无奈的摇摇头却又噗的轻笑。
邪骨靳逝呆愣了一下,心道姒原来温柔起来,眼里的毒化成春水也可以让人断肠却甘之如饴。自己的心也被捂热了,踮起脚尖,无意识的伸出小手学着姒的样子,温柔的捋捋姒眼角的发丝。
睁大着双眼,紧紧注视着姒眼里莫名泛起的柔光。移了移小手,抚上那双眼睛:“真好看。”姒长卷的睫毛在手心里上下晃动,弄的手心有些痒。移开手,再次望向那双眼睛:“有毒,也好看!”
靳逝正想用手去描绘姒眼的轮廓,却被姒轻轻地握住了那双‘不甚安分’的小手。轻扯下来,把邪骨靳逝的手规规矩矩放好,撤开纤手。
靳逝用带着不解的目光瞧着比她高出好多的人儿,只见那人眉头又要锁紧,然而他并没有锁紧眉,舒展开的额头,缓缓闭上了双眼,掩盖住那抹绚丽美景。一句不似刚刚轻松的叹息,无奈道出:“来了。”
邪骨靳逝那句“什么来了?”还没问出口,就见眼前突然一暗。阳光被身长九尺的耶律霸心遮挡住,仰起脖子看见耶律霸心那张霸道的脸颊,靳逝不禁感叹……为啥子西寤悔来无影去无踪,她觉得好神奇,好高深莫测?为啥子耶律霸心突然闪现,她却觉得神出鬼没,阴魂不散呢?
“哎呀哎呀~买画具买画具!”硬拽着又开始沉默不语的姒走进了画具店,搜罗了一大堆画具,全部让耶律霸心掏的腰包,谁让他看起来那么不让人顺眼呢。
“老板,你们家碳末不错,上色很自然。”靳逝一一观察着颜料的色泽,一一轻捻搓弄它的质感。微微摇头,面露失望之色,没忍住叹息出声:“哎!老板,你们家碳末这么好,居然就这么一点么?”
“可不是嘛!姑娘!您说到这个,我就来气!我用尽了办法让工人干活,生产这些碳末。可他们就是生产的慢!不听使唤!”老板身着棕色衣袍,上面绣满了铜钱的花纹,衣着张扬着他的身份。一听靳逝的话,那爱算计的眉就拧到了一块:“可别提这事儿了,愁死我了。我就看着大笔大笔的银子因为碳末不够而流失,小心肝一颤一颤的,不行了!”
“生产不出来?”靳逝对和画画有关的的事极为上心,不免多管闲事:“老板若不介意,可否带我去你们家生产房看看。”
见老板心存芥蒂,一脸防范的样子,靳逝赶紧接口道:“老板,你请放心,我们不是去抄袭你们的生产材料和生产线的。我从洛城有两条街的生意,不会和你抢这一点点儿生意的。你若觉得我这个人可信,我说不定能帮到你,帮你提高效率。”邪骨靳逝诚诚恳恳,一双大眼灵灵闪着光芒。
见此,老板也不再多说什么,让小二看着店。带领着靳逝三人去了生产作坊……
‘啪’一鞭子。
‘啪’又一鞭子。‘啪啪啪啪~’一鞭接一鞭。鞭子倒不是用来抽人的,而是一鞭一鞭打在地上,用来催促作用的。
“快点!快干!”五大三粗的壮汉,头上绑着红布襟,一身健硕的肌肉在阳光下流淌着汗水:“都别偷懒!一人做不好,这个月大伙都别想拿到月钱了!”
清一色的男工人们低声叫骂着,却纷纷埋着头继续苦干着。
邪骨靳逝一靠近作坊,就瞪大了双眼。下巴猛地向下伸张,上唇远远地和下唇告别了。“额……你这是做碳末的工人?”
“对啊!”老板摇头晃脑:“可把我愁坏了!你说说,我自己的工人那么辛苦,我能不心疼吗?毕竟都是自己人,跟着我混口饭吃的人。可是就是生产不出来啊!看着我干着急。”
靳逝问:“没有女工么?”
“没有。这种搬运碳的活哪能让女工来干?”
“那招三个女工吧!男工搬运,干粗活。女工磨碳,干细活。”靳逝提议:“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老板再次摇头,否定:“这也不行啊。有了女工,男工光顾着看女工,不务正业,怎么办!偷懒的不就多了吗?”
“那就用差别计件来发月钱的方法。”看着老板一脸茫然地样子:“别急,我来解释给你听。鼓励工人完成或超额完成工作定额,谁完成得多,按比例多发月钱。简单来说,多劳多得,赏罚分明。”
“这倒是个可行的办法。”老板点头赞许,眼里逐渐流露出认可之意。
静静站在一旁的姒,嘴角噙着一抹春意盎然的笑意,眼底再次流露出莫名的光。他看着认真的靳逝,此刻她身上仿佛有了一种奇特的魅力,看着就叫人心里暖暖的、痒痒的。
就连耶律霸心也对靳逝侧眼相看了,没想到她对如何做生意还有一套自己的见解。
邪骨靳逝不理会他们的微微神情变化,继而:“作坊里不需要二三流的工人。只要第一流的工人,第一流的工人是指:能力最适合做这种工作而且也愿意去做这种工作的人。我说的这句话,最重要的是‘愿意’这两个字。喜欢一件事,愿意去做,才能做好。”说完,她微笑着看向耶律霸心:“工作就像爱情是一样的,强求不来。”一语双关,各在各的理解。“老板,你且用我的办法去运作。如果运作的没有丝毫效果,那就及时停止这办法。”
“哎呀呀!我可是遇到贵人了!”老板赶紧上前握住邪骨靳逝的纤手:“您可真是我的贵人!”
姒看见老板那‘咸猪手’抓着靳逝不放,神情略显不自然,觉得极其不顺眼。靠近两步,不着痕迹的挡在了两人之间:“莫要唐突了。”
老板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讪讪的收回手,有些不好意思。靳逝赶忙打破这微微的尴尬:“既然觉得我是您的贵人,赠我一盒碳末可好?”
“好好好!来人,包好一盒碳粉。再来个人,把雅间拾到出来,我要请贵人留下来吃顿饭。”
“吃饭就不用了,我们还有别的事,就不多留了。”
“姑娘,我名张钱。听姑娘口音不像是祁城人,倒有几分洛城方言味道。以后姑娘来了祁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来找我老张,不要客气……不知姑娘芳名……可方便告知?”
“那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叫邪骨靳逝。还别说,没准儿以后还真需要您的帮助呢。”本事几句客套话,正说着,靳逝想到什么事儿,眼睛滴溜溜的转动,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的打着。伸手招呼着张老板:“张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张钱这次没有丝毫犹豫跟上前,这姑娘可是给他出了个做生意的好主意,他心里感激的很呢。
邪骨靳逝手遮唇,张钱侧耳倾听,耳语几句之后,张钱连连点头说好:“交在我身上,邪骨姑娘且放心吧。”挺直身对三人:“那我便不再多留三位了,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
靳逝三人拿好画具就告辞了。回客栈的路上,气氛很是奇妙。两道眼神紧紧追随在靳逝身上,一道眼神略有复杂,另一道眼神略有迷茫。
复杂的是耶律霸心,这是恩人?还是敌人?那句爱情强求不得一定是说给他听的,是什么意思……
迷茫的自然是姒,从心底的感觉升腾出来的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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