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欢实是冤枉了朱瞻,朱瞻可没有半点调戏她的意思。
在朱瞻的眼里,手里握着的这个小不点儿很有些意思,别看小,却憋着一肚子坏水呢,竟敢偷偷一个劲抠自己手心,这是在故意跟自己捣乱?
慈宁宫里,江太后显然早得了南越两位王子进宫的信儿。
一早就由嬷嬷宫女侍候着起来了,想皇帝一准会跟着过来,便让人把江贵妃叫了来。
只是没想到,江贵妃竟将后宫里几个得脸的妃子都召集了来。
江太后年近五十,除了身材有些发福外,因为保养得宜,脸色依旧红润有光泽,也没戴后冠,头上只随意地戴着一支雕琢精美的白玉凤簪。
锦欢跟着朱瞻进去的时候,正看到江太后眉眼温和的与身畔一位娇艳如牡丹的丽人说话。
一声皇帝驾到,丽人们顿时噤声不语,纷纷低头呐拜恭请圣安。
锦欢瞧着,这些用过胭脂水粉精描细化出绝色妆容,又显然用了心思穿戴得各有春秋的妃子们竟是害怕皇上。
右侧蓉长脸的妃子,甚至在皇上驻足身边静默不语时,娇躯颤抖得如同风中一片瑟缩落叶。周围其他几个也状若鹌鹑,一点后妃风度也没有。
皇帝不说话,屋内气压顿降,就是锦欢心里都有些压抑。
“都起吧。”
朱瞻终于说话,声音冰冷不含温度,瞧上去脸色也冷硬如铁,显见又恢复成了起初相见时的冰雕美男。
那个头戴粉色牡丹花,身穿华丽紫色锦袍的为首妃子,在皇上开口后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仿佛是心中放下一块巨石一般,娇俏的容颜立刻生动起来。
好诡异的一家子啊。
锦欢眼珠子转了转,瞅了朱瞻一眼。
看着不像是暴君啊?怎么将后妃们骇成这般模样。
看到皇帝,这些莺莺燕燕不是都应该欢呼雀跃,纷纷勾心斗角,使出十八般武艺争宠的吗?
锦欢心里纳闷不已。
皇帝朱瞻已经松开了她的手,向江太后敛袖躬身请安。
敬芝在皇帝站起身来时,急忙拉了锦欢跟着向太后行礼。
太后雍容地笑着道,“免礼免礼。这就是沐王府上的敬芝敬轩吧,知道你们要来,哀家盼了好些天了。”
又拉了那牡丹丽人向敬芝锦欢介绍道,“这是江贵妃。”
原来这就是大皇子的生母江贵妃,江贵妃当初就是朱瞻的正妃,只是朱瞻由王爷升级成皇帝后,她却没能凤临后宫做成皇后,反倒成了与袁淑妃同掌后宫的妃子之一。
江贵妃乃江太后嫡亲的侄女儿,自然更得太后青眼。
只是这种场合,江贵妃再如何得宠,依礼数并不该出现,毕竟锦欢与她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
不过法不责众,既然有那么多莺莺燕燕都在,谁也不能指责江贵妃没有规矩。
见皇帝没吭声,面色也算平和(锦欢扶额,这也叫平和啊?那眼神儿简直要冻死个人),江太后的笑容越发得意,握着江贵妃的手解释道,“以前婉如在家时,与婉仪最是要好的。哀家想着,敬芝敬轩也不算外人,便叫她过来一见。没想到这些丫头们久不见皇上,竟也一股脑地跟着都来了。”
江太后口中的宛如就是敬芝的娘,南越沐王府的江侧妃。而婉仪则是眼前的这位江贵妃。
敬芝自然早在家时便听江侧妃提到过这位贵妃姨妈,此时不用人招呼,便已恭恭敬敬跪下行礼,口称“见过贵妃姨妈”。
锦欢实在懒得再给人下跪,便微曲一膝,膝一点地,便嘛溜地站直了身子。
相形之下,沐敬芝言行举止有些激动太过了。
沐敬芝脸上顿时难看起来,皱眉对锦欢斥道道,“敬轩,你怎么对姨妈这样失礼?”
锦欢眼一眯,勾起半边唇角,看看敬芝,再上下打量了一番江贵妃,意思不言而喻:我姨妈可不姓江。
沐敬芝的脸顿时涨红了,连同江太后江贵妃的脸色也不大好看。
锦欢兀自淡定的站着。
朱瞻瞧着锦欢的样子,脸上的冰冷立时有些消融。
眼见江太后黑了脸,朱瞻摆摆手,拉着锦欢的小手走至一边并排的两张椅子上坐了,微微一笑打破僵局道,“刚刚朕带着他们兄弟一路从上书房走过来的,敬轩这小短腿儿许是走得累了。母后,儿子可是饿了,就想着母后这里的好酒好菜呢。”
一语将尴尬揭了过去。
江太后大半辈子都在后宫女人堆里混,脸皮自然也换的快,黑气尽掩,笑得宛若一朵高丽菊,道,“早备好了,敬芝敬轩也顺便尝尝宫里的饭菜与南越的有何不同。”
头戴牡丹花的江贵妃,一展橘红金丝勾边广袖,用金线描画得微微上挑的眼角偷偷瞄向皇帝,温婉妩媚地笑道,“太后,陛下,臣妾带妹妹们先去瞧瞧桌椅食器可曾安放好?”
朱瞻冷冷哼了一声。
江贵妃原本只是试探,见皇帝啥台阶也不给,只好带着一群妃子满面遗恨风摆杨柳的飘然而去。
屋子里让人憋闷的香气顿时消散了许多。
饶是如此,香风阵阵,仍让锦欢打了几个大喷嚏。
她有些闻不惯这种浓烈熏人的香料味道,瞧见朱瞻扭头看向自己,不由不好意思地伸手揉揉鼻子头儿,低头看着地面上大红织金的地毯是否有过路的蚂蚁。
江太后已经将沐敬芝招到了身边,句句话都是围绕着敬芝展开。
“路上辛苦不辛苦啊,冷不冷啊?虽然四月初了,可北地是比不上南地暖和,早早晚晚的可要记得添加衣裳。”
江太后言谈之间,对沐敬芝的关怀之心倍让人感动,那做作的姿态好似故意讨好一样。
其实以江太后如今的地位,这世上已没有她可讨好的人了。
只是锦欢一来便落了江贵妃的面子,也就是间接打了江太后的脸。
江太后岂能给锦欢好脸色?
再者,让江太后心安理得冷淡锦欢的原因是沐王府嫡子生来的残疾,
谁让你是哑巴呢,哀家就是有话问你,你说的出来吗?
朱瞻不太说话,顶多点头附和,心神多半落在锦欢身上。
别的不说,这小家伙倒是挺有种,别人都是抬轿子,他是生生砸轿子的。
朱瞻瞟了一眼坐在那里不动如山的锦欢,心里不由赞叹,这小子倒有几分南越王府嫡子的气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