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幽脱了拓跋昭的钳制,眼尾一勾,垂眸退至一旁,乖顺地冲某人施礼屈膝道:“奴家参加王爷。”
诸葛璎斜睨她一眼,面色却愈加冷淡,不冷不热道:“拓跋昭,你跑到本王的后花园做甚?”
今日受召进宫,他突收到诡魄传递的消息,言拓跋昭正往他府邸赶来。不知为何,站在紫金宫金灿灿的方砖上,他忽提不起一丝精神。就那么恹恹的听皇帝老爹唠叨一炷香,直接丢了老爹出宫回府了。
回府,一路径直往花园行来,连身上的朝服也未更换。
拓跋昭瞧着一身朝服的玄骓阙王,收起玩味,疑惑道:“你这园子,本王溜达的比大兴王朝的御花园还熟悉,还须问本王在这儿作甚?”
离上一次愤然离席,不过短短半月,这会他却似无事人一般,出现在阙王府花园中。不得不说,拓跋昭的性情果然迥异于常人。
诸葛璎冷漠的哼了哼,并不答他,反问道:“门房并无你入府记载,又是跳墙进来的?”
拓跋昭闻言一噎,拂一拂衣袖,不自在道:“本王几时走过门房?麻烦。”
屈膝立在一旁的灵幽嘴角一抽,外间传言,拓跋昭与诸葛璎关系匪浅,未想到果真如此。
诸葛璎不以为杵,余光扫见灵幽神色,剑眉微蹙,冲拓跋昭不悦道:“酒宴酉时才开,你先往捭阖楼寻乐罢。本王尚有公务,没空相陪。”
“谁要你陪?”
拓跋昭闻声不快,一双鹰眼在灵幽身上扫来扫去,伸手一勾,将妙人儿揽进怀中,邪笑道:“本王……想要她陪。”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诸葛璎星目一冷,哼道:“不行。”
本来以为不过是兄弟间的小纠葛,这会儿却开始往不太好的方向发展。拓跋昭鹰眼一眯,不悦道:“你几时在意起一个舞姬来了?”
诸葛璎神色微动,眉目冷淡道:“她是丰钰的人。”
一闻丰钰,拓跋昭愈加不快,不过转瞬便释然。他丢开灵幽上前一步,凑近诸葛璎低声调笑道:“反正丰钰已经睡过了,本王再睡一次,会有谁知道?”
诸葛璎退后一步,冷冷淡淡道:“本王知道。”
“你……”
拓跋昭语噎,却不肯作罢,转头看看灵幽低垂的眉眼,恶狠狠道:“不过是个下-贱货色,只有丰钰那种蠢人,才看得如宝贝。大兴王朝的美人,随便拉一个,都能将她比下去。”言毕回头,狠狠瞪了一眼诸葛璎,拂袖离去。
一身怒气的拓跋小王爷置气离去,湖畔只余二人。诸葛璎扫一眼灵幽低垂的脑袋,冷漠道:“你这又是出门赏月来了?”
青天白日,如何赏月?灵幽闻言,却是一怔。
薛兆立身死当夜,审讯时,慑雨曾问她出门作甚。那时,她抽抽搭搭回答出门赏月,故而夜归。没想到,诸葛璎竟记得。
灵幽凤目闪烁,嗓音冰凉道:“启禀王爷,奴家方才是往痴蕊楼还您披风。此刻,正往临波轩回去。”
对面人温柔守礼,可他偏偏记得她不该是这般模样。诸葛璎伸手捏住她下颌,迫她抬起头来。
灵幽抬头,眨巴着凤目,又欲扮柔弱。
诸葛璎却眉目一凛,漠然道:“你刚才在召唤燕子?”
灵幽怔,凤目一闪,轻声疑惑道:“燕子……”
诸葛璎一把丢开她,冷漠道:“本王看得很清楚。”看见她与燕子亲密玩耍,看见她学着燕子哨叫,只是,他不想说的那样明白赤-裸。
面对诸葛璎的逼视,灵幽凤目微闪,轻轻点了点头:“燕子……奴家会学它们叫的。”
方才,灵幽之所以敢与拓跋昭挑衅,不过是因为她早已知晓诸葛璎就在假山之后。可万万没想到,在她感知他到来之前,他早已先一步看见了她。
看见了多少,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眼前这个男子定然不喜欢欺骗。
诸葛璎却不满意,依旧冷目注视着她,淡淡道:“学它们叫,难道你是细作?”
“奴家不敢。”
灵幽闻言屈膝,垂首辩解。若诸葛璎认定她是细作,她一切的计划与打算便泡汤了。
翠柳之上,那墨青色小燕子仍未离去,只是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诸葛璎剑眉微挑,盯着枝上燕子,冷淡出声:“不是细作,你一个小小舞姬,怎会学燕子啼叫?难道,它就是你与外间传递消息的工具?”
杀气陡然而起,那墨青色燕子似乎感觉到,“嗖”的一声,振翅冲入云霄。可惜,还未冲出丈远,却生生落于弱水湖中。
燕子入水,扑腾两下,沉了。
灵幽瞧着荡漾的水波,凤目微闪。诸葛璎身手果然了得,她甚至未能看见他是如何出手的。
诸葛璎冷冷一哼,转头盯着她,冷淡道:“可惜么?”
灵幽不语。
“唧唧……啾啾……”
弱水湖上,忽然又飞来数只墨青色燕子,燕子们叽叽喳喳,落在二人不远处的翠柳之上。听那啼叫之声,似乎颇为欢快。
同伴刚死于非命,它们竟浑然不知。
诸葛璎瞧一眼飞来的燕子,盯着灵幽怯弱的脑袋,冷冷再问:“可惜么?”
灵幽抬起头,瞧着诸葛璎冷漠的眉目,赌气一般委屈道:“奴家并不是细作。奴家之所以会学燕子啼叫,仅仅因为奴家的家乡,每到春日便有数不清的燕子。小时候……”
她凤目微微怅然,垂首低声道:“自四岁双亲亡故,奴家被卖与江南妓馆,奴家已多年未曾回乡了。”
这一套说辞,不过是出山前的约定。此时道来,竟也有些伤感。
诸葛璎闻言,骤起的杀气,忽然消减。
“四岁么?”
他冷冷转头,瞧着弱水湖波,淡淡发问。
灵幽点点头,愈加谦卑道:“奴家只记得小时候,见过很多很多燕子,后来长大……连家乡在哪里也忘记了,更别提回乡了……”
诸葛璎神色未动,负手而立,冷淡道:“幼年之事,人总是会记得很清楚。”他伸手一指远处翠柳,冷冰道:“你方才不是将那燕子哄到手中么,再唤一次,若能成,本王便信你不是细作。”
灵幽闻言松了一口气,抬头,却怔住。
这群燕子,不同于玉泉山那只,乃是阙王府花房豢养的灵物。每一只的脊背上,皆有五彩之色。这些异种,矜贵异常,超出了灵幽的认知。
诸葛璎冷漠的瞧着灵幽,哼道:“害怕了?”
灵幽垂下凤目,耳听得柳上燕子叽叽喳喳,却只能艰难辩出一两句生僻词语。可惜,此刻诸葛璎发话,若不成功,她便要人头落地。
真真是诡异的王爷!
灵幽后脊生寒,迟疑着抬起头,在诸葛璎的逼视下,撮起樱口,哨叫起来。
“唧唧……唧唧……啾啾……”
言语是所有墨青色燕子们熟悉的,却不一定是这些异种能懂的。
灵幽哨叫几声,那群背生五彩的燕子,却毫无反应。
诸葛璎眼瞧着她紧张模样,敛起面色,冷斥道:“不是细作,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