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幽一怔,杀气又起。
“啾啾……”
好似为了回应这股杀气,远处柳上的燕子,竟有一只傻乎乎的飞到了灵幽跟前。它并不落地,却是围着灵幽打转。
灵幽瞧着飞来绕去,弄得人眼花的小燕子,撮口哨叫两声,小心翼翼的伸出左手。
诸葛璎星目闪烁,负手未动。
小燕子圆溜溜的小眼睛,瞅瞅诸葛璎,再瞅瞅灵幽,终是叽叽喳喳两声,落定在灵幽食指花戒上。
灵幽凤目眨了眨,眼尾一勾,压抑不住欢喜,又哨叫了两声。
“唧唧……”
“啾啾……”
一人一燕子叫来鸣去,诸葛璎盯着二个活宝,眉目淡淡道:“它跟你说什么?”
灵幽心头一跳,摇头低低道:“不知道……”听嗓音,似乎很有些遗憾。
诸葛璎剑眉一挑,伸出大手,欲抚摸一下灵幽手指上的燕子。那燕子一声惊叫,“嗖”的一声飞远了。
不仅是它,就连远处柳上的几只正在喳喳啼叫的燕子,俱都惊飞了。
灵幽望着远去的燕子,微怔。诸葛璎看清她面上怅然,冷漠道:“花房多得是。”多到,她想要多少,他就能送她多少。
灵幽不语。
诸葛璎面色一变,冷冷道:“幼年之事,人总是记得很清楚,本王信你不是细作。”
灵幽抬头,看清他眉目间的慵懒,屈膝道:“奴家谢王爷。”
她态度端正,恭顺到让人觉出一股子乖巧,诸葛璎缓缓抚摸着左手一枚墨色扳指,淡淡道:“你想养燕子么?”
灵幽抬头,凤目望进他妖冶的星目,未解他之意。
诸葛璎冷冷一哼,淡淡道:“为何每次本王说话,你总是要听两次才能明白?”难道她一直都这般蠢笨?
灵幽眼帘一垂,知道他是真心询问,认真道:“关起来,养在笼子里么?就像那只……”
“赤枭很少呆在笼子里。”
诸葛璎有些烦躁她的啰嗦,却不忘解释一番。回头瞧着她柔顺的柳眉,不悦道:“你想养燕子,本王就让慑雨给你送几只来。”
灵幽摇头,清亮道:“不想。”
诸葛璎疑惑。
“关在笼子里,怪可怜的。小燕子也一定是渴望自由的。”
灵幽解释,不去看他妖冶好看的眉目。
诸葛璎闻言星目闪了闪,不知想起了什么,冷淡一哼,算是答复。灵幽却忽然道:“等到奴家想养的时候,王爷您还同意奴家养一对么?”
养一对燕子,不必寂寞。
诸葛璎点点头,冷冷道:“嗯。”算是答应了。
灵幽一喜,慌忙谢恩。脑袋里却在想,日后与玉泉山传递消息,不会再引起他怀疑了。
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半晌,灵幽似想起什么,屈膝道:“都怪奴家不好,引得王爷与拓跋小王爷不快,奴家日后定然不敢再瞎逛了。”
诸葛璎一哼,冷漠道:“他不过稚子罢了,你不必在意。”话里话外,说得好似他比拓跋昭大了许多。其实,拓跋昭如今一十五岁,诸葛璎也才十九。
灵幽想想自己这具身体的年龄,不过十五,点头不语。
四野寂然,春风轻拂,灵幽正欲告罪离去。诸葛璎望着弱水湖上的烟波,淡淡道:“你的舞跳得很好。”
灵幽不解其意,杵着未动。
诸葛璎却不在意,依旧冷冷问道:“几岁学跳舞的?”
这是拉家常?灵幽凤目闪烁,恭顺道:“四岁。”
“也是四岁被卖进江南妓馆的?”
“正是。”
“你叫灵幽?”
“正是。”
诸葛璎回头,瞧着她低垂的眉眼,冷冰冰道:“姬女册上只有你的名,没有你的姓。你姓什么?”
灵幽一滞,似想了想才记起:“燕。”
“晏?”
“正是。”
诸葛璎剑眉不动,低声道:“晏灵幽……好名字。”回头,看着灵幽纤细的腰肢,冷漠道:“本王幼时学了一首曲子,一直未忘。可惜……无人能为这曲子配舞。”
灵幽垂首道:“王爷想要奴家,为您的曲子配上舞蹈?”
诸葛璎斜睨她一眼,冷冷道:“你以为?”她果然是蠢笨的。
灵幽见他不快,忙道:“王爷若不嫌弃,奴家愿意一舞。”
湖畔风来,吹动着她水绿衣衫分外娇俏。诸葛璎盯着她孤绝冷漠的凤目,迟疑道:“笑一个。”自相见,他也不知命她笑了几次。好似,她只要不笑,便距他有千里之遥。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灵幽如今尚不知下一步打算,岂敢忤逆于他?闻言乖顺勾起眼尾,粲然一笑。
一笑,诸葛璎面色恍惚,一把拽住她袖摆。
袖摆下,一支纤长利器盈盈在握。
灵幽变色,诸葛璎并不松手,缓缓掀开她水绿衣袖,露出浅色中衣。雪白的中衣包裹住纤细的藕臂,中衣口袋中隐隐露出尖细的翠玉。
诸葛璎抽出那枚翠玉钗,冷冷看了看,不悦道:“下次,不许再将她藏在袖子里。”
灵幽垂眸应是,诸葛璎松了她雪白皓腕,退开一步,冷冷道:“本王只唱一次,你好好记着。”
“是。”
二人站定,诸葛璎背负双手,望着弱水湖畔,陷入沉思。
灵幽等了半晌,不见他开口,以为他又要发怒。未曾想,下一刻,便有清淡优雅的曲子,自他口中传出。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行道迟迟,载渴载饥。我心伤悲,莫知我哀……”
反反复复,都只一句,曲调却变幻不同。
诸葛璎低声的唱着,背影孤傲而冷清。灵幽扬起的袖摆,却生生顿住。
若她记得不错,此曲十五年来,一直在玉泉山疯子母亲口中吟唱。曲调歌词,一丝不变。难道,在这异时空里,会这首曲子的人很多么?
可为何她从未听旁人唱过?便是姬女房成日歌舞的姬女们,花样百出的想要给阙王新意,也不曾有谁唱出此曲。
母亲……
当日燕雨台上,灵幽拼死博过洛素缪,才得以入选水卫。面对灵幽的命悬一线,母亲不过是如往常一样,在雪山峭壁上唱着这首清丽的曲子,疯疯癫癫嚷着要吃燕窝羹。
一个疯子,怎会将一首曲子记得如此清晰,又怎会十五年来一层不变的吟唱?母亲口中的“儿”真的是她么?
可她明明是个女子。
诸葛璎唱罢,回头,看清灵幽怔忪的神色,眉目一冷,不悦道:“怎么不跳?”
灵幽一怔,垂首道:“奴家被王爷的歌声所动,一时忘情,还望王爷恕罪。”
诸葛璎闻言,面色一缓,嗓音冷冷道:“这首曲子,是本王四岁学会的。也是,幼年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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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呼,快过年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