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过了许久，他似乎是从鼻子里发出冷冷一个音节来，松开已经被他握的通红的手腕，沉着声音朝门外开口道：“浮光、掠影。”
“属下在。”两个俏丽的婢女推门而入。
“替她治伤。”赫连煊干净利落的撂了一句话，起身自个掸了掸衣袍，大跨步出了屋子，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宇文清有些意外他竟然什么也没说就这样离去。
浮光、掠影也是意外，自个这主子今天未免太宽容了些？
毕竟，刚才这人冒犯的那些话她们在外面可是听的真真的，还以为保不齐一会得帮着料理尸首呢？
小黑猫发出“喵呜”一声轻唤，回过神的掠影已经是语调平静的开口问询道：“宇文小姐？”
浮光则是直接躬身行了一礼，就开始扒她肩头的衣服，表情虽说有些冰冷，动作倒也还轻柔。
宇文清还在疑惑那人怎么就知道自己一身的伤，冷不防肩头已经是一阵冰凉凉的感觉，侧头瞧见浮光敛着精致的眉眼，抿着粉嫩红润的唇，心里已是不由的深深叹息了一声。
连婢女都个个如此貌美，宸王之骄奢果真是名不虚传。
……
夜幕笼罩下的赫连王府庄重端然，唯有屋檐下一条条宛若游龙般逶迤的琉璃花灯灿然流转，远远望去，比天上的星子还要亮上几分，生生逼退了漆黑如穹窿的深沉夜色。
三步一哨，五步一岗，一身黑衣劲装的侍卫一路快步进了翰墨居，躬身将一本折子放在了书案之上。
赫连煊姿态慵懒的歪靠在雕花软椅之中，扫了退到一边的夜青一眼，不急着去拿折子，而是蜷起两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厚重的书案，那沉沉的闷响回荡在屋子里，一旁来了许久的君临江不自觉的蹙了眉，疑惑道：“那丫头到底有什么奇怪，要你如此大费周折？”
他话音落地，一边的长青也是立马目光灼灼的看向了自家主子，老实说他也好奇。
外界纵然对主子有诸多传言，可他哪能不知道，自家这主子做任何事都不会空穴来风，今天这一遭，实在是太诡异了些。
先是一万两黄金宣示了自己对那一位四小姐的所有权，后来又能生生忍着被人家出言讽刺，还没怎么着，又马不停蹄让夜青去整理这一位四小姐所有资料，眼下东西来了，他怎么反倒一点也不急着看？
赫连煊眸光深深，越过桌面落在外面静悄悄的台阶上，不过眨眼之间，另一个黑衣劲装的侍卫已经纵身跃上了台阶，进了门凑到夜青耳边低语了几句。
“主子？”夜青目光里的疑虑深重，缓缓开口道：“已经第三天了。”
赫连煊一只手摩挲着刚才那道折子的页面，抬眼看向了坐的端正的君临江：“皇上已经连着三天没有宠幸后宫任何一人。”
君临江清俊的面容上浮起一抹诧异，已经听见他若有所思道：“除却后宫之外，也并未有任何宫女得到召幸。”
此言一出，屋子里似乎又寂静了几分，几个人都无法从这一反常的状况回过神来。
当今圣上登基已有二十年，后宫佳丽千百余人，为得圣宠斗争向来比战场还要凶恶几分。
圣上雄才大略，威慑天下。近些年却因为宠信宦臣、道士，性情越发阴晴不定，暴虐恣意，身子每况愈下，唯独声色犬马的做派却是从未改变。这么些年，别说三天，怕是禁欲半天的情况一只手也数的过来。
“和那丫头有什么关系？”君临江最先回过神来，似乎是皱着眉头思量了一下，语气犹豫着开口。
“前天进宫，皇上龙案之上有她一副画像。”赫连煊顿了一下，继续道：“是皇上亲笔所绘。”
君临江眉头皱的更深了。
父皇能书善画，精通音律，附庸风雅的事情没少干。
只是，按理说这四小姐深居相府，就连自己也未曾在任何宴会场所见过，更何况父皇？
赫连煊显然也看出他疑惑，语气淡淡的，神色间却带着一丝古怪：“我无意问了一句，他说这是他近些日子做梦见到的仙女，他朝思暮想之下画了像。”
“仙女？”君临江秀眉微挑。
“虽说看着年纪有些不相符，长相倒是有八九分像。”
“你准备培养她入宫？”君临江突然有些明白他的用意，不过低头一思量，已经极快的开口道：“这不妥。京城盛传她是因着失了贞洁被丞相夫人发卖，哪里有资格入宫？”
“呵？”赫连煊淡淡一笑，“且不说这失贞之事是真是假，纵然是真的又何妨，皇上会在乎这些？”
君临江一怔，虽说知道他这话有些不敬之意，却到底无法反驳。
自个那一位父皇在男女之事上的确荒唐了些，南下巡游之时遇到的美貌寡妇，他也能就地临幸。
“太医院已经有了消息，皇上所剩最多不过五年。”赫连煊声音低沉，话音一顿：“眼下朝堂上宇文丰淳（丞相）只手遮天，各府王侯避其锋芒，御史谏官沉默不言，后宫有皇后稳坐中宫，再有胡天师，崇洋那阉狗趋炎附势……”
君临江清俊如画的面容越来越沉默。
的确，依着眼下朝堂局势，若是再没有变数，君临天登基为帝名正言顺，到时候纵然有心也难以力挽狂澜了。
“可是她……”他心里对那瘦小的女孩依旧是有些不放心，赫连煊却是勾唇笑道：“沉稳、机敏、审时度势、识时务，她不是一个好人选么？尤其，她得天独厚，那一副画像眉眼都精细，还未入宫，她在皇上心里已经有了一席之地。再者，丞相夫人原本可是要将她许给那个阉狗的。”
“对丞相府有怨恨，对胡天师有威慑，和崇洋那阉臣有芥蒂……”君临江静静思量着，竟是慢慢被自己给说服了。
赫连煊见他脸色恢复淡然沉着，满意的勾了勾唇角，手指翻开了摩挲良久的页面，扫视而下，目光落到其中一行却突然一顿，眸光叵测的看向几步开外的夜青：“苏正英苏大人！是……她外祖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