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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青心里原本就因此震惊,进了屋子以后几次欲言又止,此刻见他终于注意到,忙躬身回话:“正是。”

  “怎么回事?”赫连煊捏着纸页的手指微微用力,心里一时间有些动荡起来。

  “四小姐的生母乃苏大人的嫡次女苏云卿,十九年前出事后因未满十五岁,被发卖为官奴,进了镇国公府,做了镇国公府小姐的丫鬟。一年之后苏云卿随主进了丞相府,相府大少爷和二小姐的满月宴上被相爷酒后……”

  夜青娓娓道来,语气有些唏嘘,再一看自家主子和宁王殿下,俱是面色深沉如海,一时间不敢再多言。

  十九年前,当今圣上登基没有多久,因沉迷酒色,延误朝政,宠信太监总管崇洋,引来一帮老臣不满苛责。

  其中,刚正不阿的文渊阁大学士苏大人首当其冲。

  苏学士先是进宫竭力苦劝皇上亲贤臣,远小人。在皇上置之不理之后连上七道奏折,一道比一道用语尖锐,希望刺激皇上改弦更张,处置奸宦,并以告老还乡相威胁。

  皇上年轻气盛,却到底顾念着苏家几代忠良劳苦功高,免去了他大学士之职,给了一个专修国史的闲差。

  却不料,苏学士锲而不舍,在史书中据实撰写皇帝荒淫暴虐,骄奢自负,惹的皇上暴怒。

  在这当口,苏学士并未急流勇退,而是又上第八道奏折,言辞激愤道:“臣不能与奸臣宦官杂处,事亡国之主。陛下必以臣为罪,请赐诛戮,以谢天下。”

  当天早朝,一番声泪俱下的陈情之后,眼见皇帝不为所动,他竟然一头撞死在金殿内蟠龙柱上。

  血溅当场,皇上勃然大怒,当场以藐视皇威之罪,赐苏氏满门男丁全部抄斩,及笄女子没入军营为妓,尚未及笄的统一发卖为奴。

  众人只知道,学士府一百二十八口尽数伏诛,那些女子无望之下为保清白统一咬舌自尽而亡。

  然而此事并未就此停歇,后来牵连死去的又有三位史官、两名清廉御史、数名私下议论感慨的朝臣和百姓,零零总总千百人之众。

  可以说,从那时起,这天曜皇朝再无一人敢挑战皇上龙威,也就一年之后,德高望重的李太傅灰心意冷辞官而去引来皇上又发了一次火。

  这么些年来,朝堂上的文臣早已经学会了如何明哲保身,三缄其口。史官们有了前车之鉴,只剩下粉饰太平,一味歌功颂德,迎合皇上。

  平心而论,知晓了那一桩事情的他们从小对那一位苏大人也是颇为敬重,近些年民间依旧是有说书先生含沙射影的编出了什么“天下第一谏臣”的段子,不过宫里那一位忙着寻欢作乐,懒得管了而已。

  倒是不曾想,这苏氏一门还留有后人……

  想来正是因为这特殊的身世,这四小姐从小在相府过得比奴才还不如,要知道,当年替皇上监斩的正是这一位宇文丞相。

  “呵。去给那阉狗做第九房姨娘,难怪人说最毒妇人心。”赫连煊猛地合了折子顺手扔到一边,唇角勾着冰冷的弧度,讥诮甚重。

  “这样说,让她进宫之事当真是不妥当了。那丫头眼下和父皇有灭门之仇,若是她知晓身世,进宫捅出个什么篓子来,可就没法收拾了。”君临江叹了一声,同时又莫名其妙松了一口气。

  忠臣之女被肆意凌辱,忠臣之后被相府夫人做主像玩物一样赐给那原本引的他们满门伏诛的祸源阉臣,这些事要是放在他身上,怕是也要气愤恼怒的发疯癫狂了。

  那女子……

  君临江眼前突然又浮现出那样一副素面朝天的清秀面容,她身形纤瘦的不成样,眉眼细细,一双眼睛却是澄澈通透,干净纯善的不可思议。

  短短两个时辰,卑微的、沉默的、奋力一搏的、倔强的、讥诮的、盈盈浅笑的,还有,悲伤的……

  自己竟然记得她那么多的情绪……

  分明应该是养尊处优的小姐,人生际遇却是那般屈辱卑微到尘埃里,偏偏,养成了她蒲草一般柔韧的性格。

  他心里五味陈杂,颇有些动容怜惜,想到她唱歌时眼底含泪看着自己的模样,又觉得她像一个谜团,不自觉抬眼看向了倏然沉默的赫连煊,也许这人此刻已经犹豫了。

  要知道,他虽说看着邪肆风流,实则却是心地良善,最重情义。要不然,也不至于因为当年那一桩事就一意扶持自己至今。

  “主子,这……”夜青犹豫了一下,还是据实以告:“以属下所见,眼下四小姐应该并不知晓自己的身世这么复杂,要不是属下多留了一个心思探到镇国公府,也不会知晓这么多。”

  “崇洋那阉臣素来锱铢必较,她入宫之后,若是并不能如预料那般获得父皇垂青,后果简直不堪设想。苏氏一门唯此一女,眼下让她去冒这个险,不妥。”君临江语气倏然转变,带上了几分坚决。

  父皇眼下对装神弄鬼的胡天师和这一位大太监宠信的不得了。

  崇洋在宫里为所欲为已经不是一日两日,若是见到宁愿寻死、失贞也不愿意嫁给他做宦妾的宇文清,简直难以想象他会做出怎么凶残狠辣的事情来。

  要知道,他不久前刚死的那一位七姨娘,也是官家庶女,不过是因为委屈的偷偷哭了两声,就被他直接抖碎了满嘴牙齿,剪了舌头,以蜡油滴眼,生生折磨致死。

  “哼,给他一千个胆子!敢动我送进宫的人?”赫连煊不以为然的挑了挑眉,神色倨傲,语调沉郁道:“不过皇上身边一条狗而已,不足为惧。”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若是她?”君临江深深拧眉。

  “没有万一。”赫连煊狭长的眼眸眯起,目光落在被自己扔开的折子之上:“她是惜命之人,纵然知道真相,也必然晓得三思而后行。尤其,时隔多年,你觉得她到时候会先祸害皇上,还是先想法子完成先祖之志,铲除奸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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