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长月知道自己的疑心病重,这是常年尔虞我诈所留下的后遗症,有些时候,她甚至会没由来的对人产生防备以保护自己,完全无法控制。
在凤家的时候,她越是防备别人,就越是渴望一个宣泄的缺口,这就和越是孤独的人就越渴望热闹是一个原理。所以,她才会盲目的、孤掷一注的把所有赌注一口气全压在凤英身上。
她也很清楚自己这种过度的警惕不是什么好习惯,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性格基本已经定了型,再想改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她也就懒得为此纠缠了。
那么这一次,是否也是她过度警惕、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呢?
毕竟在李青的记忆里,李院长是一个善良敦厚的男人,非常的有爱心,这一点光看他多年来不停的收养各类孤儿甚至流浪者就知道了。
凤长月躺在床上,伸手摸了摸胸口。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有点不安。
孤儿院中庞大的阴气、魂魄重创的守夜人、一去不复返的孤儿、还有圣人般善良的李院长……都是组成她心中不安的重要因素。
但是,她又拿不出什么确凿的正剧,一切不过是她个人的感觉而已,更糟糕的是,连她自己都无法确定这种感觉是否正确。
凤长月有点烦躁的按了按眉心,无意识的转头一看。
小千已经睡熟了,呼吸声纤细而均匀,洁白的面容,细软的黑发,窗前的月光拉了一束在他手指上,照的那一截肌肤仿若白玉,莹润而透亮。
她突然下了决心,明天就带着小千出去租房子住,那些鬼东西,谁爱管谁管吧。
凤长月是那种做了决定就不会再动摇的人,她默算了一遍房价与口袋银子的对比数,便直接闭上了眼。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一道模糊的声音从孤儿院外传来,听上去似乎是汽车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
浅眠的凤长月立刻被惊醒,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上的塑料闹钟,时钟正指向12与1的中央。
这个时间点,哪来的刹车声?
凤长月摸了摸胸口,心脏跳得有些急促,。
她悄悄从床上起身,无声无息的走到窗前,侧着身子往外看。
院门口的小道上停着一辆黑色小车,车灯只开了两盏,昏黄的笔直射向前方,一个有些发福的中年男人正从车上下来。
凤长月双目微眯,她记得很清楚,两年前带走陈兰的,就是这样黑色小车。
而那个腆着肚子的中年男人,也正是这家孤儿院的院长,李庆成。
李庆成很关心这个孤儿院,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这转几圈,哪怕这里根本没他什么事。
只是,他从来不在孤儿院中过夜,这里除了八九个孤儿,晚上也只有张老头一个人而已。
当然,这要理解也不难,毕竟他也是有老婆有儿女的人,每天回去陪家人也没什么。
但是,如果换个角度来想,他之所以从来不在孤儿院中过夜,未必就一定没有心虚的缘故。
凤长月眯眼看着满院子沸腾的阴怨之气,心中似乎突然划过些什么。
正在这时,又有两个男人跟着李院长从车中下来,三个人低声交谈着走进院内,李庆成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低咒道:“这鬼地方,每次来都冷得像冰窖一样!”
说这话时,他的表情异常狰狞,半点没有李青记忆中的温和爽朗。
凤长月眼瞳一缩,就在三人跨进院子的一刹那,原本四处游荡沸腾的阴气突然间爆了起来!一簇簇灰色的气流像疯了一样涌向三人,直接将他们包裹成一只巨大的灰色的茧!
她甚至听到,在激烈拥挤的灰色气流中,隐隐传来愤怒的嘶吼声、凄怨的哭泣声、尖利的咆哮声、恶毒的诅咒声……一重重的看不见的音波灌进她的脑中,让她头疼欲裂!
“砰!”
一着不慎,凤长月意外撞倒了床头柜上的塑料闹钟。
身处阴气漩涡而不自知、也完全听不见鬼哭之声的三人,对于这种声音却非常敏感,猛然扭过头,朝她的房间看来。
凤长月暗叫不好,顾不上快要裂开的脑袋,转头跑上床,刚刚躺下,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了!
她忙闭上眼睛,只感觉到有人带着满身浓重的怨气走到她床边,眼神像尖针一样在她脸上扫动。
凤长月悄悄运起身体里的内劲气流,让它循着四肢百骸的筋脉流转,呼吸被拉得平稳而悠长,一副熟睡中的模样。
即便如此,那眼神也足足过了近五分钟才收回,随着房门再次闭合,她听到李庆成在门外道:“没事,那丫头睡的正香呢。”
顿了顿,他突然换了一种阴霾的口气,“就让她最后好好睡一觉吧,以后也没这个机会了!”
另一道陌生的声音立刻斥道:“别乱嚷嚷!”
然后,就是李庆成满不在乎的笑声,几人的脚步渐行渐远。
屋内的凤长月无声无息的睁开眼睛,眸色冷厉。
看来,不是她多心重疑,这个孤儿院、这个李院长,果然有问题!
那些一去不返的人肯定都和李庆成有关系,而且,他这次还把注意打到了她的头上。
凤长月并不害怕,在凤家里,她遇到过的暗杀危险比这多得多,早已经过了会瑟瑟发抖的年纪。
更何况,李庆成也太自负了点,居然还被她提前得知。
凤长月无声的笑笑,起身换了件黑短袖,将钱包、身份证之类比较重要的东西带上,正要出门,突然想起还躺在房内的小千。
既然知道李庆成不怀好意,而这个地方又处处阴霾,她当然不能把小千一个人留在这里。
想了想,她转身在少年脖子后方一点,少年无声无息的垂了垂头,睡得更沉了。
凤长月将他背起来,趁着夜深无人,迅速朝院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