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风拂来,吹过男子如墨的长发,将他的白色袍子吹得离了地,不染纤尘。
今夜的荷塘上面,布满了碧翠欲滴的荷叶,像是插满了密密麻麻的翡翠伞似的。那片片荷叶,有的轻浮于湖面,有的像亭亭玉立的少女在碧波上翩翩起舞,如一片片翠玉,简直让人陶醉,荷叶上滚动着的盈盈露珠,风,送来了幽香。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叶子和花上。薄薄的清雾浮起在荷塘里。叶子和花仿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层淡淡的云,所以不能朗照;但却恰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有风味的。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
那一夜也似今夜这般,月华如水,静静流泄。
那夜那女子的娇笑,脸际的绯红,紧张的呼吸,深情的眼眸……他还清晰的记得。
一阵风抚过他的唇,就像那夜温柔的触感,他拥着娇小的女子在怀,轻轻触碰她的唇瓣,两颗悸动的心,在这美丽的夜里“砰砰”的跳着。
一抹苦笑留在唇际,他拿了壶酒,大口大口的灌入,让酒精麻痹他的感官,他不敢想她,不敢直视这个事实。
她死了……
他的薏妹妹死了……
都怪他。
男子喝的醉倒在地上,眸中折射出的水光,在月光的浸润下,细细碎碎的。
他的嘴角露出了一个知足的笑容,在梦中,他的薏妹妹为他而舞,仅仅是为他一人而舞。
她穿着一件白花折叶拽地裙,在天地间翩翩起舞,出尘的身姿随着身子的拂动,他只觉得她就像那仙子一般遥遥而去。
这么美的舞姿,除了他一个人欣赏,竟被偷偷站在树后的一个男子看去了,他从那男子眼中看到了和他一样的神情,他好像也喜欢薏妹妹。
那男子的眼神讶异,惊艳,却是眉眼上挑,有着不容挑战的威严。俊美绝伦,脸如雕刻般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的脸俊美异常却嵌着深深藏着精光的眸子。
本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那男子长大后竟然来萧国求亲,求娶薏妹妹。薏妹妹喜欢的是他,谁也抢不走,呵呵。
他嘴中不时呢喃出几个字眼“薏妹妹,薏妹妹……”
让萧清薏颇感惊讶的是,赵得厚竟告诉王叔她已然不在人世了,所以皇城才松懈戒备。这样也好,那皇宫本来她就不可能以娴韵公主的身份再进去,要那虚名又有何用,再入也是为父皇报那血海深仇。
而且如此,王叔松了懈怠,自己才能活下来,不至于那么辛苦。但她知道他必定不会完全相信自己已死去,肯定还暗中派人在民间寻访。
雍亲王浩凌登基后大力整顿朝纲,自封为凌皇,真是一朝天子一朝臣,想必父皇的心腹已尽数被他除去,换上了自己的人替代着。
凌皇为了彰显功绩,体谅民生疾苦,下旨宣告天下免赋税三年,一时间百姓欢呼雀跃,深感其恩德。
萧清薏看着皇城一如既往的繁华,街上的行人络绎不断,街边的商贩们不时的吆喝着,甚至有些店铺居然张灯结彩,一派庆祝新皇登基的景象。
只有城楼上的不知哪儿来的小花细细地开着,密密地布着,陪她一同看着,深深慨叹,父皇的黎民苍生,今日可还记得他的恩德,那日他曾为了他的天下苍生,舍了他最爱的女儿啊。
如今这皇城易主,于百姓们竟无丝毫影响,他们还是将他们的小日子过的红红火火。
而自己又是怎么了,是想要他们因父皇的死有什么反应吗?要他们为父皇痛哭涕零,放了自己的日子不过,陪着父皇一起去死吗?还是想让他们感念父皇曾经的恩德,同了心去,将王叔赶下王座吗?
萧清薏真是觉得自己是傻了,有这种愚蠢之极的想法,她自嘲地笑了笑。
她只是不甘心,不甘心父皇曾经为他们付出的心血,却无人感怀,为他祭奠;不甘心他呕心沥血,却无人对他曾经的功绩作出正确的评价;不甘心这一切都输给权势,那些他曾经深信委以重任的人,就这样在皇权下低了头,背叛了他,无人再为他站出来,更无人为他去报仇。
皇宫自是无法进去的,根本见不到清羽哥哥,就算见到清羽哥哥,也不知他的心是否一如从前,是否愿意帮自己,纵使跟他多年的青梅竹马之情,但毕竟自己要除之而后快的对象是他最尊敬的父王。
而自己无助之际,他并没有来施救,缘由种种,许是与他的父王站成一线,他是凌皇唯一的儿子,如此待得凌皇百年之后,他将来也可以坐拥江山。
许是被浩凌王叔困住,有心无力,不能前来相救,所以萧清薏根本无法判断他的立场,但是就算他不站在自己这边,她也不会怨恨,毕竟父子之情难以割弃。
现在,她只能小心应对着,她不能轻易相信任何人,她的生命是那些忠心的人用鲜血救出来的,所以她往往不敢大意,不能让自己的生命无端失去,让那些人的付出成了空。
况且王叔那样的人为了皇权,都能对自己敬爱的兄长下去了手,她还可以相信什么……
她还可以相信的怕只有那人了吧,只是那人。
而他亦是让她最心痛的人。
她最心痛的是那个曾经说要带她走的那人,他蕴着柔和的笑意,一双清亮的眸子,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在她耳边回旋,一遍又一遍,“薏妹妹,你愿不愿意?愿不愿意?”
迄今为止,萧清薏没有他的任何消息,他似人间蒸发了一般,再不曾出现。
后又转念一想,没有消息便是好消息,至少他不一定死去。如果他不曾死去,她知道自己隐隐中又在失望着什么,失望他未曾来救自己吗。
也许彼时他自己也在困境之中,又如何抽身而出。而更可能的是,她不愿去想,他可能已不在人世。
萧清薏看着拥挤的人潮,却还是觉得无边的寒冷。
周围的人错身,走近,错身。于她而言都只是陌生人。
这天地之间,竟好像只剩了自己一人,心空落落的,如同旧城墙上的蛛网一样破破碎碎。不过几日的光景,自己便从云端摔到了地狱,昔时,自己又何曾料到。
那人的身影在眼前不断徘徊,她的嘴角生出了丝丝暖意。
若我的三哥活着,他必定会拼了命来救我;若我的三哥活着,他肯定会将我掩于身后,用他的肩膀为我担了一切;若我的三哥活着,他会带我离开重重宫墙,过那简单安逸的幸福生活。
她告诉自己,看着未知的前方,目光柔和了些。
不敢在皇城久留,怕被王叔的人发现捉了回去,自己便再无机会。
但她隐隐总觉得天无绝人之路,便想回了那树林,再等等看。
再等等看。
却不料,等来的是……一群匪徒,而且劫财又劫色。
她一身男子扮相,紧紧搂着手中的包裹,不住的后退,身体不住的颤颤巍巍的。
“小子,把身上值钱的东西都交出来,大爷饶你一命。”一群大汗凶神恶煞,手持着大刀,不时的在她面前挥几下,还真有点让她觉得性命堪忧的样子。
这次她真是“韵”了,走运……
没命有钱有什么用,当然是保命要紧,她将身上的包裹献了出去,扭头欲走。
却被一人拦了下来。
只见那人在那位大哥耳边嘀咕了几句,还一副不怀好意的样子朝她媚笑了几下,惊得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不会是想劫色吧,看清楚啊,她现在可是扮相男子啊,性取向没问题吧?难道是想谋财害命……
“大哥,就把她赏给我吧,我不会整出什么事的,完事后立刻处理掉。”
“行,你记得别留什么痕迹,叫官兵们看出什么来。”那位带头大哥似是央不住那人的哀求,应下了。
不是吧,真的要先奸后杀吗?她的运气也未免太好了吧。
那猥琐男子,带着猥琐的笑容,猥琐的看向她,朝她一步步的逼近。
“你……别过来。”她惊恐的叫着,无助的往后退着。
“呵呵,放心吧,别害怕,爷会好好疼你的……”那男子没有止住脚步,却是更加猥琐的笑了起来。
萧清薏顿时心下十分害怕,与刘叔约定的树林地处偏僻,如此荒郊野外之地,她叫天天也不应啊。
她往后退着,退着,却是靠上了一棵树,无路可走。
适时一男子策马而过,便勒马停住,她真想用噙满泪花的眼神深情地注视着他,叫一句英雄,你来得正好。
“小子,你别多管闲事。”那群匪徒恶狠狠的威胁道,仗着人多,声音到底是有了几分底气。
“这闲事么,轩管定了。”那男子扬唇一笑,如那温润的月华,无声的倾泻了一地。
然后的然后萧清薏就在一片吵杂声中昏了过去,她的目光追着那一袭白衣,上下翻飞。
“三哥……是你么?”
你听到我的呼唤了么,三哥,你带薏儿走吧。
原来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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