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中雾气氤氲,自湖心散开,春日午后的光线暖而柔,在层层雾霭中晕开一道道彩色圆润的虹,那虹晶莹而缤纷,像极了安若极爱的琉璃,绚烂夺目。
而此时,在那夺目的色彩中心,男子背她而立,精裸的上身充满着力量,安若挑眉,静静等待…
男子似是感受到安若的注视,慢慢的侧转过身子。
四目相交,双双错愕…
“是他…”安若因为惊诧,竟不自知的朝前迈出半步,眉头微蹙毫不掩饰的疑惑。
湖中男子亦是眉头轻蹙,精美如刀削的深邃面容上,一双淡色近灰的眸子,直直的看着湖边上,那俏然而立,清逸出尘的女子,她一身淡红罗裙,似初晨盛开的芙蓉,清雅而温婉,轻蹙的黛眉下,一双清澈的眸子无波无澜,平静的淡然,这…真的是孟博雅?
“四爹爹,好巧…”安若悠然抬起手打着招呼,举止淡定而随意,丝毫没有女子见到男子裸露后的慌乱。
背脊上一滴水珠震落,北戎眸色一暗,面无表情的脸上,厌恶一闪而过…果然是孟博雅,只有若她那样的女子,才会如此淡定看男子沐浴!
忽然一阵水花四溅,片片琉璃散开,北戎身影如电起身隐入大石后,片刻后他穿戴整齐走了出来。
他缓缓踱步,走至安若面前俯视着她,片刻后道“巧?确实很巧”
安若直视前方时,视线便是落在他敞露的胸口,是以,她只能后退两步,微抬着头素雅一笑,道:“是啊,好巧…这春日景美,是踏青游玩的好时节,只是这湖水微凉…爹爹可要当心身体”
北戎放声轻笑,笑声爽朗如湖面上那层七彩琉璃,绚烂明亮…
“嗯,多谢郡主关心,难道郡主也是春日踏青游玩,来此沐浴?”北戎朗朗说着,但语气却不似那般清爽,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嘲讽。
安若眼中划过不悦,凤眸微眯凝视着北戎,早晨不曾在意,此时再看发现他的眼睛很美,是耀眼的银色,笑时如一弯新月,纯澈而明亮,可若不笑时,却若一汪深潭,虽看似平静却深不可测。
“嗯,与公主踏青,却不料被人刺杀掳至这里”安若笑的依旧淡然,面色一派温和,徐徐解释着,没有一丝劫后余生的恐慌。
北戎眸中诧异一闪而过,语气不可置信的道:“刺杀?”
他説完,视线上下略巡一遍,见她虽衣角被勾破了个裂口,裙摆上沾上了些淤泥与花粉,但姿态依旧闲然毫无狼狈之色,心中略感好奇。
她到底是怎样的一个女子,明明与他水火不溶却含笑与他闲谈,明明身怀绝技,却宁愿徒步而行,时而暴戾杀人不眨眼,却时而如眼前这般淡然婉约。
北戎疑惑,双手环胸直直的打量着她。
安若唇角微勾,她何曾没有看出他的关心很假,那眼眸的银白分明处,一闪而过的兴味,她看的真真切切,现在,她越发对孟博雅的事迹感到好奇。
“嗯…”安若説完,抬头看看天色,见高阳西偏,又接着说道“天色不早了,博雅还要出山,四爹爹可要一起走?”
北戎一怔,显然没有料到她会这么问,不由错愕了片刻,才道“好…”
説完,他又是一愣,这一声好他出于本能反应,似乎对于这样一个,淡雅如莲清澈如山泉的女子,他无法拒绝。
若是受伤前的孟博雅,他根本不会与她交谈,只是眼前的人,却让他好奇之余,却又多了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就如今晨玉兰树下的那一瞥,抑或那清丽哀伤的江南小调,都让他记忆深刻。
安若也是一愣,没料到他会同意,虽北戎不像玄轻尘那样冷漠,但对她也只是表面的和善,
她明白,作为一个商人,与人相处都是这般圆滑而老道的。
而北戎无疑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无论谈吐或者态度,他都无懈可击,而她则是他需要应付的…利益相关的陌生人。
两人一前一后,安若静静的跟在北戎身后,每走一刻她便留意周围植物,直至走了一个时辰,方听到前方有嘈杂声传来,远远的还有女子的哭泣声。
安若嘴角一勾,听出那是凝霜的声音,心中暖意浮动,脚步不由自主加快。
果然,前方茂林处,凝霜跟在一队护卫身后,边走边切切的喊着。
安若看着她哭的红肿的双眼,心中一疼,便开口应道:“凝霜,我在这里”
凝霜闻声,飞奔着扑了过来,忘了该有的礼仪扎进安若的怀里的大哭起来,安若轻轻的拍着她,温柔的哄着。
北戎立在一侧,好整以暇的看着这一对相拥而泣的主仆,眸子里是满满的疑惑。
上马车前凝霜悄悄回头,看了眼北戎,在安若耳侧小声问道“郡主,戎公子怎么在这里?”
凝霜的语气中,满是不敢置信,安若明白她的意思,便笑着道:“不是你想的那样,只是在路上遇见的罢了”
怎么可能北戎会来救她,来看笑话还差不多,不过,这些安若不会深究,反正她也不会留在这里很久,总有一天她会找到那片湖。
北戎站在官道上,淡金色锦袍在夕阳的余辉中璀璨而夺目,腰间那枚硕大的铜钱,更是招摇豪放,安若回眸对他淡淡点头,忽然道:“方才四爹爹在林子里,可曾遇到一个面具黑衣人?”
北戎一怔,狐疑的看着她。
安若笑着摇头,接着又喃喃自语道“也是,爹爹在湖中游着,那人在天上飞着,当然不会遇到”
安若説完,转头上了马车并没看见身后的北容那深邃而饱含深意的眸光
马车一路回府,夕阳垂下一弯新月升起,安景王府门口却失了往日的平静,刘总管站在门口若火烧眉睫,待看到安若所乘的马车,见她下车人也无恙,心情似乎也不糟,才说道“郡主,方才宫里来人,将落公子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