降雪一字一句清清楚楚继续说:“我娘夜夜梦里喊的是您的名字,每每求我不要怪您,就连她拼尽全部生命,用尽最后一道气息都要为您解开心结,您还有何资格在这里叫嚣?有何资格在此宣示您父亲威严?哈哈,您有苦衷?那我们母女两这十年里如孤儿寡母的生活,我们的苦衷又向谁诉!”
蔺东启面色一阵红一阵白,咬牙忍着,可降雪的话让他心头一痛,不由悄然看了一眼已经说不出话的玉芙蓉。
降雪却不愿意放过他,冷笑,道:“我没看到您的苦衷,只是看到权势的欲望!娘送你考状元,你娶郡主登相位、利用女儿攀附权贵,你意欲熏心,三妻四妾,脱不开一身庸俗铜臭!您自以为多么权倾朝野,装得清高圣洁,骨子里不过是卑鄙小人!”
床边发出轻微的声音,降雪忙回身,玉芙蓉一口热血堵在心口出不得声,只得用手费力地敲着床沿。
降雪看到她这幅样子,撕心裂肺的痛,不忍再说,紧紧握住娘冰凉的手,扭头,一双充血的眸死死地盯着蔺东启,一字一句冰寒刺骨的声音清清楚楚,“蔺大人,本宫只问你一句,从今后,你愿否善待母亲?”
蔺东启看着玉芙蓉如此痛苦的样子,心痛如绞,点了点头,“臣谨遵娘娘之命。”
“你可给本宫记好了,娘一日安康,蔺府一日安康!”降雪冷冷道。
蕊儿冲了进来,“已经派人去前厅请御医了。”她身后跟着的浩浩被吓住了,顿时哇的一声哭开了。
蕊儿慌忙把他抱到一边,低声哄着。
降雪见浩浩一双精灵的大眼红红的,可怜兮兮地卷缩在蕊儿的怀里,不由叹了口气,面色缓和下来,“蔺大人,请你也善待四姨娘母子,浩浩也是蔺府男丁。”
蔺东启却不管浩浩,坐在床沿上,握住了玉芙蓉的一只手,在他一双大掌中轻轻地抚摸。
“对不起,蓉儿。”他喉咙里发出的一点声音,谁也没听见。
这双手曾经是那么细腻柔滑,是这双手将自己从血雨腥风中救了出来,并将自己送上巽陵国官场。
御医很快赶到,一时间房间内一片忙碌,蕊儿也顾不上浩浩了。
浩浩一双眼睛一直盯着桌面上的点心。
玉芙蓉终于吐出一口的淤血,气渐渐的顺了。
忽然,噗通一声响,接着乒呤乓啷的盘子落地的碎声,众人循声望去,顿时面色如土。浩浩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浩浩……”蕊儿首先扑了过去,一把抱起。
降雪大惊,大叫:“御医,御医……”
御医把了脉,面色一沉,看了一眼地上散落的琵琶水晶糕,拔了一枚银针在上面一插,顿时黑了一截。
“有毒?”降雪大骇,倏然回头盯着蔺东启,“是你!”
蔺东启嗖地站了起来,一把抓住御医的手盯着那根银针,面色顿冷,“是谁送来的点心?”
“是张妈妈,她说……是老爷命人做的。”蕊儿含泪小声说。
“还好,中毒不深,无大碍。”御医语气很淡,似乎这种伎俩是看惯了的,立刻开始喂药,施针解毒。
“张成,立刻将张妈绑了,待我亲自审问。”蔺东启黑着脸吩咐道,张成转身就跑。
降雪拔下头上银簪在山楂芙蓉卷,燕窝珍珠羹一放,顿时黑了一截。
蔺东启目如鹰鹫,转身欲走,降雪冷冷的声音传来,“忘蔺相大人秉公严惩。”
蔺东启脚步一滞,咬了咬牙,拔腿飞快离去。
——
过了几个时辰,玉芙蓉总算是面色恢复,沉沉地睡了过去。
降雪坐在娘的床榻边,看着受尽劫难的娘,百感交集,她不明白,究竟什么爱能让女人如此死心塌地,如此奋不顾身,哪怕那个男人负情寡意,也要一心一意。
蕊儿悄悄露出一个脑袋,降雪嘘声,轻轻为娘掖好辈子,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门,往偏室走去。
蕊儿紧紧跟随,刚进了偏室,轻声说:“小姐,奴婢没有请到舞师,她走了。”
降雪转身,惊异地问:“走了?”原本她认为舞师一定和娘认识,请了来,娘也许会欢喜些。
“是,听说当晚她就自己离开了,好像连大夫人预备的赏金都没有拿。”
蕊儿低声说,“大夫人那里都闹翻天了,三小姐和老爷闹成一锅粥了。”
降雪冷笑,这是自然的,张妈妈下毒的事情,爹就算要做样子也得闹一下。
蔺花茹失了如此良机,自然不会善罢甘休的,以她的性子不闹才怪呢。
可那位舞师走了,真是可惜,她总觉得舞师不但是娘的旧识,而且和阮家玉家也许有某种牵连。
“张妈妈如何处置?”蔺花茹忽然想起问道。
“听说已经……”蕊儿声音一低。
蔺降雪又冷笑,蔺东启果然还是让一个下人顶了南宫月的罪,早料到会如此。
“蕊儿,从今天起,娘的膳食都由你亲自侍弄,万万再不能出这档子事了。”
蕊儿一听,眼圈红了,“小姐不带奴婢入宫吗?奴婢不舍得小姐啊。”
降雪抹去她滴落的眼泪,柔声道:“好蕊儿,娘好了我才能好,这府里只有你能真心看护娘,你懂吗?”
蕊儿半响方点头,紧紧抓着降雪的手,“小姐,奴婢会的。”
“好妹妹,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奴婢,你就是我的妹妹,待我立稳脚跟,定帮你选个佳婿,让你以后幸福。”
降雪心痛地握着她满是伤痕的手,才14岁的花样少女,吃得苦也够多的了。
蕊儿脸一红,“奴婢一生服侍小姐,不嫁人。”
“傻话”降雪喃笑,“不但要嫁,还要嫁得风风光光。”
门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蕊儿转身想出去看看,迎面差点撞上一个绿衫丫鬟,那丫鬟失声叫了起来,“啊呀妈呀,吓死了,蕊儿,大小姐呢?”
“在呢,那么大惊小怪的,着火了啊?”蕊儿笑了。
翠衫丫鬟顾不上和她说笑,冲着降雪就跪下行礼,“娘娘,皇上来了,相爷要娘娘接驾。”
降雪一惊,噌地站了起来,“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