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什么样子!丢人现眼的东西!”陆宏开花白的胡子气的一抖一抖的,指着儿子陆秀余骂道,只差没有将桌上的茶杯碗盏都丢过去。
而此刻陆秀余瘫坐在椅子上歪着头,早就不见了平日里的风流俊朗。陆秀荣和另一个陆氏年轻人用力替他撑着才不至于滑落倒地。陆秀余身后还站着几人,都是平日里关系亲近的,但此刻在发飙的陆宏开面前个个禁了声不敢出气。
陆宏开平息了一下怒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身边的小厮连忙奉上茶水。
“谁能说说是怎么回事?”威严地开口了,一句话就将众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平日里你们称兄道弟,在外耀武扬威,怎么?在我面前也耍威风不成?”
陆秀荣空出一只手来擦了擦被陆宏开骂出来的满头汗,连忙推脱责任:“大伯,瞧您说的!我们是真不知道——”
“不知道?他口口声声说要找什么姑娘,莫不是你们带着他去逛花楼,他找什么姑娘?”啪的一声,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瓷碗跃起几分叮当作响,吓得几个人腿都软了。
“我们哪敢带秀余去那些个去处——”他真是冤枉啊!冤死了!陆秀荣肥厚的肚子顶了顶快要滑下椅子的陆秀余,真想丢下他自己开溜。
整个清泰镇谁不知道陆秀余是陆家的大少爷,谁不知道陆宏开对陆秀余严格管教,将来是要出仕的。陆宏开曾了撂下话了,谁要是带坏了陆秀余,就要打断谁狗腿的,所以他们这些人平日里赌博逛花楼是不敢邀陆秀余的,最多也就聚聚喝酒听曲。
“那他口口声声拉着言真找什么姑娘?”陆宏开怒气未消。
“好像——好像是七夕那天晚上他看到了一个姑娘,结果没找到人——”陆秀荣使劲想了想冒出这么一句,七夕那天陆秀余抛下他一个人跑了,结果又失魂落魄地回来。问了才知道原来陆秀余看上了不知道是那家的姑娘,但没找到人。
“今天来找言真,说是他也曾见过那个姑娘。就是来问问,真不是故意来捣乱的。”今天是陆秀清成亲的日子,他们几个原本没打算来的,几个聚在一起喝了酒就聊起了来,后来秀余喝多了说要找陆秀清问问,那天一起见到的姑娘是不是真的。谁知道秀余一来就抱着他不放手囔囔着找姑娘,害的众人颜色都变了。
“没出息!”陆宏开瞪了一眼还在睡的儿子真是怒其不争,却又有些心疼,怎么说都是唯一的儿子。只要看上的是身家清白的女子,他都不会反对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陆秀清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个瓷碗,神色莫名。几个人一阵心虚,又有陆宏开在场于是忙上前打哈哈。
“言真,我们真不是有意的。”
“今天你大喜日子,兄弟我这里恭喜了!”
“祝你和弟妹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啊!”
他略点头:“多谢!”依旧是清凉的声音,仿佛并不在意。只是将手中的瓷碗递给众人:“让他喝了吧,醒酒汤。”
像是得了特赦,几个人接过瓷碗就围着陆秀余去了。
“言真,和你娘说一声,我先带秀余回去了。”陆宏开站起了身子,抚摸着花白的胡子,轻拍他的肩膀。
“是,多谢大伯今天特意来主持言真的婚礼。”拱手行礼,他正色道。
陆宏开不禁多看了一眼他,还是平日里清冷的模样,看不出表情的淡漠。
一眨眼当初那个孱弱的小孩就长大了。身子都高过他了,虽然瘦了些可是到底年轻强壮。最初不过是尽族长职责讨个好名声,才在族中安置了他们孤儿寡母的。可渐渐的他发现言真的才学,真是不可忽视。如今的陆秀清如龙困浅滩,虎落平阳。
俗话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当上了陆秀清雪中送碳的恩人,为的是将来,也算是替自己和秀余铺路。就算将来成不了气候,他损失的不过区区几两银子,还能巩固自己的声誉,何乐不为?
只是眼前这个清冷的年轻人越发的难以琢磨,将来如何还真难以预料。
视线转回还瘫坐一旁的陆秀余身上,他不经轻叹。然后狠狠地呵斥众人:“还不快将这个混帐东西给我抬走!”
望着陆宏开以及众人抬着陆秀余离去的身影,他久久注视着。很快大门处人影消失,唯独西落的夕阳散发着余晖,重重的云朵透出金色的光束,四散开来。像是要挣脱层层云朵的束缚可终究还是渐渐地黯淡。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听到脚步声的月容飞快地走回床边,保持着原有的坐姿没有动,听声音似乎是喜娘带着人进来了。
“新郎官揭盖头了!”喜娘笑嘻嘻的声音绕在耳边,原来喜宴结束了,现在正是闹洞房的时候。
遮住视线的红色盖头被揭开,首先印入眼脸的依旧是红色,略抬眼就见到陆秀清。
他的眼神深沉,带着莫名让她疑惑的神色。她下意识地低下头离开了他的视线,他的身后还站着几个人,个个面带笑容瞧着她。
“小嫂子好,我是青叶。”一个笑起来有着可爱梨涡的小姑娘冲着她介绍自己,还顺带拉出身边另一个姑娘介绍,“这是我姐姐青红。我们两家是隔壁哦!”
月容回以微笑。
这个叫青叶的小姑娘倒是大方得体,她姐姐青红容貌清丽很有几分姿色,勉强扯出一丝笑容后地退到了众人后,让她有些莫名奇妙。
闹洞房陆氏族人没见几个,反而来的都是左邻右舍,这本身就很说明问题。
喜娘口中说着吉利的话端着一碗太平面放到了桌面上,交代着一定要吃完。然后催促着众人离开。小翠也被喜娘拉了出去,于是房间内就剩下他们两个人了。
他看了一眼被关上的房门,然后转过身去走到了桌前。
很少看见男子穿红色,这样热烈奔放的颜色不是所有人都撑的住的,他依旧是清凉的模样可是冷淡的表情和身上抢眼的红奇异的和谐,果然穿衣服还是需要看容貌的。不可否认他是英俊的,却不是孱弱的斯文小生。他身上有一种很吸引人的魅力,但同时他所散发出的淡淡的冷漠却又同时排斥着人们的接近。
月容轻叹一口气,嫁了一个这样的相公是幸或不幸?
一晃神的功夫,陆秀清已经端着一个大海碗朝她走来。太平面是镇上的特色,所谓的太平就是两个水煮鸭蛋,细长的面条滚水烫过,加入高汤,撒上葱花,操作简单,食用方便。镇上的人逢年过节或是生辰庆贺都要预备一碗太平面吃的。
淡淡的清香引诱着人的食欲,她的肚子很配合地叫了一声,让她尴尬的要死。
“吃吧!”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的暖意。
接过红色的筷子才发现两双筷子是绑在一起的,上面的红绳子只留了不到十厘米的距离,还要同食一碗面,代表同甘共苦永结同心的寓意。
两个人面对面用筷子吃面,简直就是高难度的挑战。因为不适应挑起的长长面条甩出汤汁溅到了两人的脸上。顿时她觉得脸滚烫,真是丢脸——
“对不起,我帮你擦——”
“别——”
慌乱中她手里的筷子直接掉在了碗里,激起更大的汤汁,然后红色筷子垂直跌落,因为是连着绳子的,所以筷子没有掉到地上反而因为惯性弹回了他手臂上。
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她难过的想哭!她以为会看到他皱眉或是更加冷漠的表情,可是——
“你别动,我来。”他嘴角蓄着一丝笑意,清冷的表情也因此变得生动。
她呆呆地任由他伸出手来,为她擦去脸上的几滴汤汁,他的指腹带着暖意,大拇指划过她脸颊时带着一丝的颤栗,麻麻的。
心跳忽然加快,一种莫名的紧张侵袭着她,一直以来她都以一种平淡的心情接受自己的命运。穿越来到古代,她有不安但很快面对了现实,然后是极力的适应积极的面对,对她而言成亲也是生活的一部分。可是这个人,眼前的这个男子,让她有了期待——期待爱情!
新婚之夜对自己的老公心动,这种感觉实在是——复杂!怎么说来着,想某种乳制品,有点酸还有点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