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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初八,黄道吉日,宜婚嫁。

清晨起床时,一抹旭日的光芒透过纱窗跳上了她的眼睑。手背搁在眼上,迷糊了好一阵子才有些恍然。天亮了!依恋地环顾这个小小的房间,住了这么些年这里充斥她依旧活着的气息。

胡在窗子上的纱纸有些旧了,点点泛着黄。书架上可都是古籍呢,繁体字看的久了也认得一些,有几本游记杂论是她的最爱。还有几管毛笔和几张宣纸是她无聊时画画写写用的。桌面上的那只茶杯是她用了好几年的,白色的瓷杯有着莲花形状,很有几分艺术感。要是能带到现代那可都是正宗的古董呢!

衣橱里的衣服寥寥无几了,全都被打包搁在了一边,等着她出门时一同带过去。出嫁从夫,在古代这种感觉尤为强烈。从,双人而行。多么简单浅显的道理可真走起来哪有这么容易。

时间忽然过的飞快,伤感的思绪萦绕在心头也依旧无法阻止一切的发生。

梳洗装扮穿上了红的耀眼的嫁衣,当请来的十全妇人为她梳头时夸赞她将来富贵荣华时,她却在心里祈求安稳度日。梳妆完毕,挽出了高高的发髻,红色的绢花挨着墨黑的发鬓,眉描画的细长,胭脂晕出了双颊的粉红,唇被点的红艳,一双眼水莹莹的格明亮。

兄长沈茂生进来看她时激动的差点落泪,说她越大越像娘亲了,最后还是嫂子将他拉了出去接待客人。

一切准备就绪,大家都退了出去到前院瞧热闹,说是新郎官到了。很快鞭炮声以及各种喧闹的声音不断地传来。

房间里只剩下她和小翠,很不适宜地安静着。

小翠在一旁使劲地瞅着看,然后感叹道:“小姐你可真漂亮。”

“等你出嫁了保准一样很漂亮。”月容笑了笑,拉过了小翠的手真诚道:“小翠让你受委屈了,从今以后我们就要彼此依赖了。”

“小姐,能跟着你就是我最大的福气——”小翠有些哽咽。她自小跟着小姐长大,贴身服侍,六年前沈家遭大难,原本她和其他人一样都要被变卖,是小姐留下了她。这些年相处小姐对她爱护有加,她此生都难以报答。小姐出嫁,她当了陪嫁的丫头,小姐认为这样是她受委屈,可她心中很高兴能和小姐长长久久地在一起。

还没容两人再说说心里话,喜娘和嫂子等人涌进了房门,然后绣着鸳鸯戏水的大红盖头迎面遮住了她的视线。

低头只能看到红色绣鞋鞋面上大朵的石榴花,重重叠叠地盛放。忽然很不适宜地想起一首诗来“鲁女东窗下,海榴世所稀。珊瑚映绿水,未足比光辉。清香随风发,落日好鸟归。愿为东南枝,低举拂罗衣。无由共攀折,引领望金扉。”寓意多子多福的石榴花,能够带给她多少幸福?

迎亲的程序并没有很隆重,但是依着旧礼做的十足,可见双方对这门亲事的重视。拜别了兄嫂家人,坐上了迎娶的花轿,狭小的轿子里很烦闷,她偷偷地掀开了盖头瞧了一眼外头,隔着薄纱轿帘,只看到了许多人影晃动。然后是一阵鞭炮声,喜乐队伍将欢快的迎亲乐曲吹得飞快,街坊四邻里的小孩子吵着闹着要吃喜糖。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轿子停下了。她挺了挺快要僵硬的背,坐得快昏昏欲睡了。

轿帘被掀开她怀里被递上了一根红绸,喜娘飞快地叮嘱她牢牢抓住就吆喝着去安排其他事宜,她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被红盖头遮盖了视线,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手中的红绸动了动,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手。然后红绸牵引着她往前,小翠也从身后扶着她跟着往前走去。忽然想到红绸的另一端是谁,没由来的一阵紧张。

接下来的繁琐的礼仪她都有些记不清了,眼前一片红,只觉得很多只鞋子在眼前走动。然后就看到了一双青布鞋,不是很新但是很干净。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司仪大声唱喝行礼拜堂,她也随着喜娘的指引乖乖地行礼,顾不上其他,只想着不要出错就行。

随着一句:“礼成!送入洞房!”她的心也跟着松懈了下来。

端坐在新房床头,周围众人调笑取闹的声音不断,她尽力维持坐姿端庄,天知道长时间的保持一种姿势有多难,浑身都僵硬了。

门外的喜宴开始了,众人都被喜娘请出去喝喜酒了。房间里瞬间就清静了许多。

“小姐,人都出去了,你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什么东西?”小翠小声地在她身边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拘谨约束。

她掀开了盖头一角,一眼就看到了小翠站在眼前,一脸的谨慎。轻轻摇头,肚子倒是真不饿,或者因为情绪紧张感觉不到饿,但是浑身有些酸痛。趁着没人站直了身体走动舒展了一下腰背,重重地舒了一口气。终于结束了!

走到贴着大红喜字的窗边,现在应该是下午三四点钟吧!古人的晚餐时间真的很早啊!还没来得及看一眼窗外的景色,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了笑声,她和小翠对视一眼,连忙侧过身子虚掩上了窗。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看不见,听力就会特别好些,窗外两个女子窃窃私语的声音都落到了她耳朵里。像是陆家本家的媳妇子,今天来参加婚宴的,不知道是称呼嫂子还是婶娘的。陆家是个大族,人多嘴杂,派系又多,虽说都姓陆可总归不是一家人。

“听说刚才秀余在席上闹笑话了?”说话的女子刻意压低了声音。

“可不是,喝醉了!抱着言真不放,哭着闹着说是要找什么姑娘!”另一个女子嘻嘻笑着描述着适才见到的情景。

“许是看到人家言真娶新娘了眼红心急了——”说话人捂着嘴偷笑。

“他有什么好眼红的,他爹有钱有权想娶什么样的女子没有?”语气绝对是羡慕嫉妒恨的结合体。

“就是!就是!”迫不及待地表示赞同,然后继续八卦询问:“听说新娘子也是镇长给言真说合的?怎么挑了这么一个?”

“可不!你刚才也看到了吧?可真大!”

“嘻嘻!镇长给他自己儿子肯不会挑这么大的!”

两个人嬉笑着走远了。

月容听的莫名其妙,大?是说她年纪大了吗?十八岁在现代还是小姑娘好不好!

她回头看到小翠因为生气而憋的通红的脸。

“小姐,别听她们胡说!你小时候也是缠足的小脚,只是后来——小姐一直哭老爷夫人就说等小姐大些再——”

她恍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原来她们说的是脚大啊!

诗人苏东坡曾专门做《菩萨蛮》一词,咏叹缠足。“涂香莫惜莲承步,长愁罗袜凌波去;只见舞回风,都无行处踪。偷立宫样稳,并立双跌困;纤妙说应难,须从掌上看。”这也可称之为中国诗词史上专咏缠足的第一首词。

诗词描写的多么唯美,可现实就是长长的裹脚布遏制了女子的自由,以一种残忍的方式。更叫人可恨可笑的是‘三寸金莲’成评判女子的准则深入人心。真是一种病态的审美观。

她还是很庆幸沈月容的脚还是完好的没有变畸形,或许是因为沈家父母对女儿的疼爱,也因为沈氏夫妇早亡,总之她现在的脚还是正常的‘大脚’!

好吧!她喜欢自己的‘大脚’!

小翠哭丧着脸,眼泪都快下来了,自己家的小姐才进门就被人这么嘲笑,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里笑呢!

“你也觉得小脚好看吗?”月容转身坐在了一旁椅子上,看着桌子上一碟碟花生红枣桂圆,唉,都是干货吃不饱呢!“要不,我给你缠足吧!”

“这怎么能行?我是丫头。缠了足我怎么做事情。”在小翠的认知里,只有千金小姐才能是小脚,自己这个使唤丫头怎么有资格!

“就是了!缠了足不能走路,不能做事情,还不跟个废物一样!就为了别人说一句‘小脚’漂亮!我们就要当一辈子的废物,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辈子走不出房门吗?”偷偷地剥开一颗桂圆,甜腻的滋味在口中泛开,果肉甜美弹牙很好吃。这个季节的桂圆正是盛期滋味刚刚好,吃不完的还可以制成桂圆干长时间储放。

小翠有些愣愣的,小姐的话似乎是对的。

那到底哪里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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