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府别院其实就是紧挨着陆府大宅的,但是自成院落,和大宅各开大门。别院不大,胜在雅致,是陆府用来招待贵客留宿的。院落里琳琅满目地种着各色的花卉,所以又称百花园。如今春季正是繁华盛开的季节,所以院子里花团锦簇的芳香扑鼻。
厨房的王大娘一边烧火做饭一边和在一旁烧火熬药的女儿春燕聊天。她家的男人是陆家的管事,所以她和女儿领了份在别院工作的闲差事。
原本这里陆家的主子都很少来,一年几次不过用来招待几个宾客来赏花饮酒。花园子里自然有花匠打理,她们每日不过打扫客房卫生便悠闲自在了。
可是这几日可是把她们忙坏了!自从五天前的深夜,少爷抱着一个大肚子女人来叫门开始,她们到现在都没睡个好觉了。那个女人也不知得的什么病,大夫来了好几回到现在都还没怎么清醒。看到少爷焦急的模样她们可都不敢多嘴问一句。只盼着那个女人快点好,叫大家都歇会儿。
小药炉在咕嘟咕嘟地冒着气泡,浓烈的草药味充溢着整个厨房。春燕揭盖子的时候不小心烫了手指头,怪叫一声将盖子甩飞了,摔在地方成了碎片。一旁的王大娘心疼女儿忙上前查看,嘴里责备着:“毛毛躁躁的,急什么?让我来。”
春燕将手指含在嘴里,可是还是火辣辣的疼,本来红了眼睛又见母亲用筷子搅动药罐子里的药慌的大叫:“少爷吩咐了,这药一定要熬好,娘你又不懂别动——”熬药的事情少爷可是让大夫特意嘱咐她的,交代给她的任务,可不能搞砸了。说着春燕顾不上手指的疼,往药罐里加了半碗的水,用另一个盖子小心盖上了。只要再烧开一次这药就成了。
“也不知是什么妖精,把少爷迷的五六三道的。”王大娘站在一旁看着女儿忙碌,嘴里小声嘀咕着。
“娘,你可别胡说。”春燕小心地警告着自己的母亲。
“我知道,我知道,不就在这说两句嘛!”
“一句都不行!”春燕双手叉腰一副凶悍的模样。虽然还不知少爷救回来的女人是谁,可是看着少爷对她的态度,就知道绝对不简单。还有好几次她送药的时候都瞧见少爷亲手喂那个女人吃药,耐心细心还特别的温柔,看着叫所有女人心软。可惜那个女人并不知情,她大多时候是昏迷的,可是隔一段时间就会从梦中惊醒,仿佛被噩梦缠身,吓的浑身冷汗,还神志不清。
王大娘自知理亏在凶悍的女儿面前也只能闭嘴,转身接着切菜,预备中午的饭食。
“你听说没,少夫人其实是少爷取错人了。本来嘛以咱们老爷的身份地位,以少爷的模样娶个官家千金小姐才算般配——”不一会王大娘又开始闲不住嘴。
正在往手指抹菜油的春燕没理会她,反正这个消息早就是陆家公开的秘密了,没什么特别的。
王大娘见女儿不说话也不气馁,自说自话:“少夫人没犯什么大错,休妻是不可能了。我瞧着少爷是打算将这个女子娶进门做小,连肚子都大了老爷一定会同意的。能做妾其实也不错,陆家家大业大的只有少爷一个嫡子来继承,几辈子都吃喝不愁了——”
“娘!”春燕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地提高了嗓门咆哮。
“不说了,不说了还不行,我的小祖宗哦我造的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小祖宗,说句话都不成!”
唠唠叨叨唠唠叨叨的让春燕急的一跺脚,将熬好的药汁倒在了瓷碗里,放在托盘里端起就走了,不理会母亲在身后继续啰嗦。
刚出门口,就见不远处的小门边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女人,仔细一看居然是少夫人刘青红。
隔得这么近,那么刚刚她和母亲的对话少夫人都听到了?春燕心里一阵乱跳,忙上前几步对着刘青红福了福身子行礼。
刘青红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模样说不上俊俏但很是伶俐的丫头。一大早见到陆秀余被陆宏开找回派去安排迎接什么贵客的事宜,她借故出了陆宅转个弯来到别院,买通了后门的小厮进来了,刚进门就听到了小厨房内母女两人的话。关于她的流言已经是人人皆知了吗?心里空落落的。那个女人都已经有身孕了吗?
身后的莲花见自家小姐出了神,就忍不住上前扯了扯她的衣袖。
“起来吧!”回过神来的刘青红淡淡地开口,目光却停留在春燕手中还冒着热气的药碗:“听说少爷救了个人,你带我去瞧瞧。”
春燕张了张嘴却不敢阻止,一旁的莲花冷着脸说道:“怎么少夫人的话听不见吗?”
“听见了,听见了。”春燕连连点头,端着药碗加快了脚步往刘青红前头领路。
不大的百花园却不负其名,山茶、白玉兰、君子兰、海棠、牡丹、芍药、丁香、杜鹃、紫荆、石斛、风信子、鸢尾、马蹄莲——各色各异的花卉交织成一副绝美的春景图。鹅卵石铺成的小路绕着花丛蜿蜒而过,无处不精致。只可惜这样的美景行走其中的人儿却无心观赏。
“少夫人,这里就是了。”春燕在一处客房前停了下来,对刘青红禀告着。
刘青红抬脚向前跨了一步又犹豫踌躇了,无意识地伸手触摸上了手边开的娇艳的的一朵芍药花。这样怒放中的姿态遇不上怜惜它的人,终究要沦为残花败落。可是花儿可以期待来年春风又起,女人却只有这一辈子这一次。
自从知道陆秀余金屋藏娇后,她总是在想,除了沈月容又会有什么样的女人能将陆秀余给迷住了。今天非要瞧上一眼,不然她不甘心。可是如今到了门口她害怕了,退缩了——
可是一想到要她一辈子卷缩在那间华丽清冷的房间里心中的怒火再一次燃烧。
长长的指甲掐住了鲜嫩的花瓣,深深的刺入花心,狠狠一揪盛开的花儿顿时散落飘零。
春燕战战兢兢地瞄了一眼面色复杂的刘青红后又赶紧低下头,少爷早上临走的时候只是交代了要好好照顾那个女子,并未交代其他事宜,所以少夫人来要求她带路时她没有拒绝。可是现在她担心了,要是少夫人发了火,将那个女子怎么样了,她该这么向少爷交代啊!
“就是这里了吗?”莲花沉不住气了,对着春燕狠狠地剜了一眼。然后越过她径直推开房门。
房门掀起的一股风,微微卷着垂落一地的轻纱,隔得远远的只看到床上朦胧的白色身影。
刘青红踏入房间,只觉得房内安神宁气的香味袅袅,可她的心跳却一下重于一下。来不及阻止,莲花在她之前掀开了床上的帷幔,只一眼就让她的脑袋嗡的一下响了起来。
夜幕降临之前,陆秀余赶回了别院,他心中惴惴不安,唯有亲眼见到了床上躺着的她的身影才稍稍松了口气。
白色的蜀锦被面将她脸色衬托的更为苍白,偌大的床铺她只卷缩在小小的一处,纤细瘦弱的手紧紧地揪着被角的一处,另一只手护着微微隆起的腹部。巴掌大的小脸,尖尖的下颌,毫无血色的唇,熟睡中如柳叶的弯眉也紧紧地皱着,长长的眼睫毛也微微颤抖。即便是这样也比之前好太多了。
刚将她带回时她神志不清,因为怀孕大夫不敢开重药方,只能用些安胎安神的药,大夫也说了她身体并未受伤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又受寒高烧而导致的暂时的神志不明,好好休息几日就好了。
因为那日听她胡言乱语什么杀人的话,他也心寸戒备,隐瞒了她的身份,只让别院的春燕贴身照顾,就连看病也是隔着帷幔,并未让大夫看到她真实的容貌。
“今天小姐可曾好些?”目光不曾离开她半分,陆秀余询问着端着药碗进来的春燕。
春燕的身子抖了抖,但很快就回答道:“好了些,下午时小姐清醒了一会,我喂她喝药她也配合喝了,不曾大吵大闹。”少爷吩咐了对这个女子称呼为小姐,她心中腹诽,大了肚子的还能称为小姐吗?
“那就好。”陆秀余露出了些许的笑容,“这几日我不在,你要多注意着些,将来自有重赏。”
“奴婢遵命。”
“你先下去吧!”陆秀余挥了挥手让她退下,没有看到春燕犹豫的神情。
春燕轻声退出,关上房门那一刻,见到少爷痴迷怜惜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柔弱苍白的脸上,右手手指伸到床上女子眉眼处却停顿了,而后轻轻地叹息一声收回了。
春燕心头一跳,不敢再看合紧了房门。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今天少夫人只看了她一眼,就脸上苍白,还好她身边的丫头莲花扶着她否则路都走不动了。匆匆的就走了,害她还以为少夫人会发挥一下正室夫人的威风发作一下,结果却是丢给她一两的银锭,交代不许将她来别院的事情泄漏。她自由也害怕少爷会责怪,就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刚刚少爷回来也就没有如实禀告。
还有就是少爷的态度暧昧不清的,让人心里生疑。如果只是喜欢这个姑娘禀告老爷将她娶为小妾就是了,何苦藏藏掩掩的?
唉!主人家的事她还是少掺合,谨守本分过舒服日子才是。对了,等下再回去告诫一下多嘴的老娘,别嘴碎惹祸上身。
------题外话------
无人问津的滋味太叫人欲哭无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