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洛泫昊立于阶上,对自己笑道,神色温柔。
夕颜扶了如心下得马车来,莲步轻摇,走到他跟前,躬身行了一礼,说道:“见过太子殿下。”
洛泫昊虚扶了一把,点头笑道:“我今日和二弟到府上拜访丞相,可巧遇到你。”
远处一辆黄丝绒坠了宫中才能用的九丝联缀的马车上下来一位身着臧青色锦袍,头簪白玉笄,面容清冷却神采出众的男子。
是那个多年前记忆中眼神冷冽、孤僻乖张的二皇子—洛泫闇。
二皇子不曾看向夕颜,只是唤了一声“大哥!”
洛泫昊正欲为二人介绍,夕颜便低首行礼道:“夕颜见过二皇子。”洛泫闇嗯了一声,只站在洛泫昊身后。
“夕颜,将军府中的事情,我听说了。今日回门之时勿要多言,我和二弟自会……”洛泫昊身子微倾,朝夕颜低语道。夕颜心头一震,泫昊哥哥是怕自己不受父亲待见才来的么?
“吱——”一声,丞相府朱红大门洞开,亦晨光领了身后一群仆从,躬身迎了出来,打断了刚才的话语。
“臣拜见太子殿下!拜见二皇子殿下!”亦晨光跪拜于二人之前。
“相爷快起身,无须多礼!”洛泫昊扶起了亦丞相。
“我与二弟今日拜访相爷,可巧遇到夕颜妹妹回门。”亦晨光闻言转向旁侧的夕颜。
夕颜急忙上前跪拜道:“女儿见过父亲。”亦丞相笑着应了,扶了夕颜起身。
看向夕颜身后,除了如意如心再无他人,问道:“彭府公子何故未见?”
夕颜正颜地说道:“彭公子昨日身患恶疾,卧床不起,故不能随女儿回门。”亦丞相听闻,几不可见的皱了皱眉头,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可又迅速的收了起来。吩咐身边的亦伯着人扶了夕颜进门,说道:“夕颜,你先行去拜见你母亲吧。”
夕颜点头称是,又向两位皇子告了罪,才扶着如意如心慢走向二门。一群仆人抬了东西跟去不提。
亦晨光眯了眯眼,笑着走向两位皇子,躬身请二人入内。
洛泫昊眼神扫过前面的红色身影,惊觉心中仍是悸动非常。今日的夕颜看起来仍是端方美丽,行动间幽檀丝丝萦绕,竟看不出丝毫的慌乱悲伤,只觉得她妩媚柔丽宛如神女,气节不损,只觉得自己气馁不已。笑谈着走进了相府。
错后一步的洛泫闇,面色不改,可心中如同锤击。是的,夕颜腰间系着的那枚红翡玉玦不正视自己那日有心遗落的一枚么?
夕颜一干人等径直穿过垂花门,只见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和几个嬷嬷丫头端坐在那里。定睛一看,不是洛凝郡主又是哪个?看着那慈爱的目光,一时间所有的辛酸屈辱统统涌上眼睛,奔流而出。顾不得大家礼仪,提裙奔向洛凝郡主,哭倒在她怀中。
洛凝郡主拍着夕颜一耸一耸的肩膀,也落下泪来。夕颜一人回门的事情,早有下人来回了她。她虽不知彭府发生的事情,只道夕颜在夫家是个不得喜欢的,如今孤身回门,且不说声名尽毁,今后无法在京都贵人圈子里立足,单单是日后的日子怕也是不好过的。
洛凝郡主身边的李嬷嬷和如意如心两个丫头也跟着抹泪。如意擦泪看了一下四周,冷姨娘却是不见。
哭了一会子,洛凝郡主让人扶了夕颜去往凝华轩,看着院子里的景致如同往常,夕颜只觉得恍若隔世,却又熟悉不已。
穿过花园,进入后院主屋凝华轩里的正室,洛凝郡主挥退了不相干的丫鬟婆子问道:“夕颜,究竟是出了什么事情?彭府竟让你一人回门?”夕颜想起了冷姨娘和彭将军彭夫人之间的复杂关系,沉默了。
洛凝郡主心知夕颜终究不是自己亲生,有些话儿怕是不好跟自己说道,又说:“夕颜,你是我自小看着长大的,你本就是个出众的,嫁得那样一个郎君本已委屈了,可现在终究是木已成舟,再无可更改的了。丢了相府的颜面是小,我只担心你往后的日子怎么过?”夕颜有所动容,可张了张口还是说不出口。
她只觉得,这时候本应该是向着自己亲娘哭诉的,可是嫡母如此关切,而生母却是不见,只觉得那些话说出来怎么都是不合适。
洛凝郡主想了想,说道:“不然,我让李嬷嬷先送了你去涟漪阁?冷姨娘今天一早使了丫鬟到我这里告了病,待会儿你去看看她吧。”
夕颜点了点头要起身离开,一抬头,目光望向了洛凝郡主。两个人对视一眼,两双那么相似的的眼睛,夕颜心中有了一种怪异的错觉,仿佛看着的是自己的娘亲,委屈喊道:“娘!”
洛凝郡主也是心头一震,喃喃叫了一句:“颜儿!”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两人都觉得失态,目光一转,夕颜错身离开。
慢慢走在朝然湖中央的廊谢里,夕颜心中还在思想刚才的错觉,行动慢了下来。四周水雾迷漫,吸烟到叠石假山旁,迎湖而立。
风吹裙裾,腰间叮当轻响。正想着待会怎么开口问了自己娘亲,又怎么求得父亲为自己做主离了那府,却听得耳旁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低语,“真的吗?大少爷今日回府?”
“千真万确,我昨日偷看了老爷书房里空空道长的信,说是今日会到。”一个苍老的妇人声音说道。
“呵呵,不知道亦相爷看到亦卓然会不会觉得惊喜非常啊!”冷姨娘的笑声中有着说不出的诡谲。
夕颜一惊,想要走过去问个仔细,一挥手,腰间系着的红翡玉玦摔向山石,一身脆响,碎成两半。
夕颜只觉得心中刺痛了一下,不作他想,急忙蹲身拾起。面前一双牵牛花的绣鞋出现在面前,抬头一看,正是冷姨娘。
冷姨娘也慢慢蹲到了夕颜面前,拉过夕颜捧着碎玉的左手,幽幽说道:“你怎么就这么不小心,碎了的放在手心里,也不怕划破了手。”用手帕包了碎玉,拉着夕颜起身来,走到旁边的石桌前,一起坐了下来。
夕颜不语,冷姨娘拉着夕颜的左手,抚上了那镯子,那绿汪汪的水色映到了冷姨娘的眼里,水色不在,只有绿光。
“彭夫人是我同父异母的姐姐,是你的姨母,想来你也知道了。当年如果不是彭将军想要毁了和姐姐婚约,求娶于我,我也不会做下错事,娘家亦不会与我从此决裂。悔有何用?我只有恨!”冷姨娘如同讲述旁人的故事一般,毫不动容的说道。
突然,面朝廊谢的冷姨娘站了起来,面目狰狞,忽又大笑起来,吓得夕颜神色大变,起身抚胸。
“我的颜儿啊!”一声悲怆直教人悲切入腑。
转过身去,廊谢中,一名身着白衣,朗眉俊目、气如谪仙般的少年立在那里,衣裾飘飘,眉目神情宛如另一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