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烟才听得夕颜要下床去看如意。本想劝了夕颜,可才抬头,却见小姐神色肃然,只得止口不提。
小心扶起夕颜身子,披了衣裳,为她挽了一个反手髻,二人慢慢转出闺房,来到西偏房。
推开外侧一间房门,走了进去。坐在小凳上的小丫鬟见到小姐进门,一面躬身行礼,一面急急推了伏在床边的如雾几下,夕颜正想制止,却是来不急。
如雾迷迷糊糊抬头,一楞。“小姐!”
夕颜摆了摆手,示意如雾不要出声,然后慢步走到床边坐了下来,只见如意沉沉昏昏,面色苍白。心里只觉得酸疼不已,怎么会这么傻呢?自己从来都不曾想过就这么委屈的死掉,这个丫头倒是比自己决然!
夕颜示意如雾到另外一张床上去休息,自己就这么定定的看着如意。
房间旁大门那里传来如心和一个尖细的女声。
“董嬷嬷,你怎么过来了?冷姨娘刚走没多大一会儿。”如心言语间有点奇怪。
“呵呵,原来如心姑娘呀,我们三小姐身边的几个姑娘个个都是顶尖的美人儿呀!刚才冷姨娘跟三小姐说了,让我到你们涟漪居来帮忙打理。三小姐还在屋里歇着吧?”董嬷嬷尖细的笑声只想叫人捂了耳朵去。
“不不不,你这是干什么呢?”如心急着推拒的声音传了进来。
“如心姑娘,咱们都是服侍主子姑娘的,你可别见外呀,这可是年节下夫人赐给我们几个老嬷嬷的足金梅花簪子,我这模样戴了不是白白浪费了去?哪及得你们年轻姑娘戴了好看,收下!收下!”二人的话语声渐渐小了下去。
如雾在旁只小声说道:“小姐,如心不会是那种没眼界的人!”夕颜但笑不语。
如烟看着今日的主子与往日大不一样,少了几分和气,倒多了几分霸气。也不敢说什么,只静静站着。
直到午时,大厨房的小丫头来送午饭,如心寻了小姐不见,急着来找如雾,才看见夕颜在屋里坐着。
夕颜说道:“把饭摆了这里罢!”
几个丫头正要劝,却听得房门哐当一下,董嬷嬷不告而入,冲上前说道:
“我说小姐,您身子还没好,怎么能随意走动守着一个下人呢?再说,待在这下人房间里被别人知道了,还不知道怎么编排小姐您呢!更何况,您真要在这里用饭,于理不合,有失大家小姐的仪行!”不等夕颜答话,便向着两个三个丫鬟说道:“你们还不扶了小姐回房?”
夕颜眼色一冷,想要发作,转念一想却又无话,直瞅着董嬷嬷。
董嬷嬷见状心想:这三小姐果然是个没主意、好拿捏的。又见几个丫头站着不动,大声呼喝道:“你们几个就是这么服侍三小姐的?三小姐你看,她们几个真真被你给惯坏了,难怪冷主子要我来……”“要你来教训本小姐的?!主子面前,你你你我我我,这就是你的规矩?”夕颜怒道,打断了董嬷嬷的话。
董嬷嬷抬头欲辩,却只见夕颜眼中冷冽之气漫散开来,语气也冷得似冰,脚一软,跪了下去,口中只是告罪求饶。
夕颜起身,冷然地吩咐几个丫头道:“如烟如心扶了我回房,如雾找几个力大的婆子把如意安置到我房里!”
言毕,不管磕头告罪的董嬷嬷出得门去。董嬷嬷见状直起扑着的身子,正要掏帕子擦汗,就听得夕颜森冷的声音。
“如心,你这就去请了内管事何嬷嬷来,请她来好好教教董嬷嬷规矩。也请她替我给母亲大人问安,再则也问问:主子体恤下人是不是丢了相府的脸面?或者说刁奴欺主才是相府的规矩?”
“是,小姐!”如心规规矩矩行礼推出去传话儿了。
屋子里,董嬷嬷却只是觉得“轰——”的一下要昏了去。自己本想揪了夕颜的的不是,好拿捏住这个小主子。怎料到事情不成,反倒给夕颜拿了错处。
这下子,能不能守在三小姐身边要两说,还让冷主子丢了颜面。一个纵奴、一个不慈,两顶帽子可是要让冷主子愈发的被老爷嫌了去的!
心中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思前想后了半天,突然心生恶计。忽的站起身来,抬手抓乱了发髻,摸摸可得红肿的额头,顿了顿直直朝着房门旁边的门柱冲去。
“咚”的一声闷响,只叫董嬷嬷满脸是血,却也没有昏死过去,只面上狰狞不已。
旁边的如雾目瞪口呆的看着董嬷嬷演的这出苦肉计,气急不已,又觉得荒唐可笑。
那董嬷嬷只撞的眼冒金星,想扶了门出到院子里大唱一出虐仆的苦情戏,不料扶的那扇门支不住,竟一个踉跄扑到了房门口,睡了下去。
如雾见状,扑哧一笑,也跟着奔了出去。却是绕开睡在地上的董嬷嬷,跑向夕颜的闺房。
推开房门,只笑着说:“小姐,小姐,那董嬷嬷撞墙寻死,不着意却撞到了门上,这会子怕是睡到院子里了!”
夕颜听言如何不知董嬷嬷的盘算,只笑着对如雾说:“你们丫鬟婆子打架跟我何干?我这肩膀还痛着呢!管你们呢?”
如雾听言,笑着给夕颜行了个礼,转出门去。到了大门口,只让守门的小丫头进屋去守了如意。自己收到了大门前。
心里想,怎么以前就没看出自己小姐也是个坏心儿的?想想又摇了摇头,嘴上连声称佛,小姐本就是极好的!
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眼瞅着湖心廊谢那边远远来了一群人,便转回院子里,蹲身在董嬷嬷旁边,低低说了句:“咦!血都干了!”
董嬷嬷在这地上顶着大日头睡了好一阵子,已经满头大汗,听得如雾那么一说,心里一慌,样子不够惨烈,唱不好这出戏啊!
急忙伸手摸向脸面,抬到眼前一看,没有呀,还湿着呢!气得想跳起来扇了这个小丫头两耳刮子,只是又不能误了事儿,心想现在就先放过你,等以后找着机会我再狠狠收拾你!
剜了如雾一眼,正要闭眼继续装晕,却感到十个手指在自己脸上狠狠抓了一把,一整刺痛传来,董嬷嬷一个蹭蹬跳将起来,伸手往如雾身上抓了去……
何嬷嬷才进到涟漪居,看到的就是董嬷嬷骑在如雾身上扭打,如雾一脸一手都是血,正用力推着董嬷嬷的脸,只把个董嬷嬷也擦了一脸是血。
何嬷嬷见状只是摇头,她刚才听得如心过来传话,心里只道冷姨娘心里怕是牵挂了三小姐,让董嬷嬷过去照应一二虽有不妥,但也无可厚非。而董嬷嬷妄图拿捏三小姐之事怕也是事出有因,所以打定主意来了也只是两边说和,不做他想。
可谁曾想,一进院子,就看到这董嬷嬷把个小丫头打得满脸是血。心想如心这丫头说的怕是差不了的,再看看董嬷嬷的狂样儿,心里只替三小姐委屈不已,这冷姨娘怕是想借着摔伤这档口,拿捏住这位小姐呢。
只厉声说道:“还不快起来,主子还在病中,你们这是耍给谁看呢?”
董嬷嬷一惊,急忙松开手来,语不成句的说道:“不是,是……我是被小姐罚了,不对……这小丫头骗我……也不对……”只道是越急越错,越错越不知道如何说个清楚,看着何嬷嬷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只“哇——”一声坐了下去。
一旁的如雾只是呜呜呜的哭,也不说话,倒是如心仔细一辩,把人给认了出来。叫道:“如雾姐姐!”
何嬷嬷一愣,这个浑身狼藉的小丫鬟居然是三小姐身边的大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