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华轩里,洛凝郡主歪靠在了正屋的拔步床上,手里执了一条丝涤在发呆。
一进门的亦晨光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幅美人凝思图。
亦晨光近到洛凝郡主身边,轻轻抽出了丝涤带子,洛凝郡主居然没有发觉。他仔细翻看了一下这丝涤,却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同,心想难道这丝涤对洛凝来说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么?
想到这里,语气微酸的问道:“你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洛凝郡主微微侧过身子,看向自己的丈夫,笑着说道:“什么时候进来的,存心吓我。”
“你只想了这丝涤的来处,可没想了我的来处。”亦晨光酸气更重了。
洛凝郡主立起身,正欲蹬鞋下床,没想到亦晨光蹲身将绣花鞋套在了她的脚上,洛凝郡主倒也不拘泥,笑着让自己丈夫给穿了鞋去。
旁边伺候的绿染紫芊几个丫头早已见惯不怪了,老爷在夫人面前自来是没个形状的。早些年,几个丫头刚伺候夫人的时候,还觉得不好意思,现在早已习惯、目不斜视了。
“你呀,混说什么呢?什么来处去处的,只叫人听了好笑呢!”言语间带了些许的娇嗔。
亦晨光倒也受用,拉了妻子的手,将丝涤递到她手中。
“那为何拿了这丝涤发呆呢?”亦晨光问道。
“刚刚让那几个丫头收了给你做的几身衣裳,不知从哪里扯出了这根涤带,顺手拿在了手里。你要就拿去,既然有了来处,你就给它个去处吧。”洛凝郡主笑着打趣亦晨光。
夫妻二人之间的默契和谐让周围的人都觉得这凝华轩里的气氛真是说不出舒服静谧。这些都是冷嫣一辈子求尽其所有也不得的。
就在这时,柳芜院里,冷嫣推手攮倒了妆台上的瓶瓶罐罐,恨恨的自语:“我一定不会让你们好过的!一定不会!我要让你们后悔一辈子!亦夕颜!你好!真是好好!翅膀还没硬呢,就想爬了高枝?我就让你爬!”
随后已是一阵瓷片摔碎的声音,立在屋外廊下的几个丫头婆子,战战兢兢,不知如何是好。
“还不快点进来打扫!都是死人吗?”一声暴喝从屋里传来,却又让这几人进退两难,生怕到了里面又惹了冷主子不高兴。
高嬷嬷也情不自禁的腹诽道:当年若不是跟了这个性格乖张的主子,怕早已是另一番通达的情形了,怪只怪自己命运不济呀!可偏生如今还真是走不开离不得啊!
神思间,冷嫣在里面唤了她的名字,高嬷嬷连忙走了进去,躬身问道:“主子唤老奴有何吩咐?”
“拿了我的名帖请流月庵的主持替我祈福。”冷嫣面色清冷的说道,高嬷嬷接了名帖,自去不提。
凝华轩本不是内院的住屋,主屋本是凝华轩正前方,靠近慈心斋的临川阁。只因洛凝爱了凝华轩正屋后面的“朝然”湖,亦晨光便大修了凝华轩,将自己的书房和主屋里的一应物什都搬了过来,自己也安睡在了凝华轩。
凝华轩里一直都是温馨的,在亦晨光接过洛凝郡主地上的茶水,安坐在内室的软榻上,看了自己妻子卸下头上发饰,更换常服的时候。亦晨光只觉得自己人生是完满的,除了到如今已累时而在未曾谋面的弟子不在跟前,自己无论仕途、婚姻和家庭都是和谐美满的,真是蒙恩上天眷顾啊!
感慨之余,走到洛凝郡主身边,帮她取下头上的发簪。眼神柔和亲昵的看向了镜中的美丽的妻子。
洛凝郡主回退了身边服侍的问菊和知兰,披了头发伸手按了按亦晨光的大手,低声说道:“晨光,我有事要和你商量,你且听我说了。即使不愿,也要听我把话说完。”亦晨光反手握住妻子的柔夷,轻轻点了点头。
“晨光,你我成婚十三载,鹣鲽情深,你心我心都不曾变过,我也坚信你承诺与我的每一件事情。”亦晨光含笑看着洛凝郡主,等她继续说。
“只有一件事情,我要你答应与我!”看着亦晨光鼓励的眼神,洛凝郡主继续说道:“开宗祠,把夕颜记在我名下吧。”
“不行!只要跟冷嫣有关的事情,一律没得商量!当年如果不是她下药,我怎会做下糊涂事情,不得已纳了她,违背了当年我在君王和岳父面前许下的与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诺言!”亦晨光一听洛凝郡主的请求,情绪顿时激烈了起来。
“晨光,你听我说!”洛凝郡主急忙拉了亦晨光的手。
“不行,这些话不要再说了!”亦晨光气急一甩手,洛凝郡主身子往前一倒,桌上的粉盒一骨碌滚下了桌子。
“洛凝!你没事吧?”亦晨光发现自己竟然推攮了洛凝郡主一把,吓得他急忙搂住了妻子的肩膀问道。
“晨光!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也知道你心里绝无冷嫣半点!可是夕颜却是你的亲身骨肉啊!她若是象了她娘亲那般,我自然认同你的决定,再无二话的!可是夕颜是我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与你并无二致,行事也端庄大方,确实是个好的!再则,母亲那里,素来疼爱于她,你何苦让母亲在夕颜的事情上劳心费神?”洛凝郡主急急的说道。
言毕,又将今日里夕颜在善安堂拜师习医的事情给亦晨光说了一遍。末了,殷殷说道:“晨光,我也觉得夕颜学习无真女冠的医术有些不妥,可是这足见了母亲的煞费苦心!你我二人何苦让她这么大年纪了还操这份心呢?再说了我们这一辈的恩怨,何苦寄放在一个孩子身上?”
亦晨光的神色有些松动,洛凝郡主站起身来,看向窗外的湖面悠悠说道:“晨光,那个孩子我自第一眼见到就觉得合了眼缘!即使她是那人的孩子,我也不曾觉得讨厌过她。再来,在我心里,只要是你的一切,都是值得珍视的!她留着你的血呢!”
亦晨光心里只觉得妻子的话语如同她人一般,美好、动人,情不自禁贴到洛凝郡主后背,紧紧搂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