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夕颜的话语打动了亦晨光,那些无所求的拒绝,控诉了他作为一个父亲的不称职。是啊,在他心目中,连同对冷嫣的恨都加诸到了这个女儿身上,从未觉得她是自己的女儿过。可现在,突然觉得有些内疚了,即使深恨冷嫣,他也内疚了!夕颜身上流的的确是自己的血,这些年来对她,或许是过分了点吧?
只是夕颜的话语太过绝对,让自己无话可说,气氛僵持了起来。
“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没得胡说些什么!这事情,我和你父亲、母亲商量了去,不要再插话!洛凝啊,你看看这个丫头,再过不了几年就及笄了,还这么不懂规矩!你好生替我教训了去!”亦老夫人喝止了夕颜,又对着洛凝郡主笑言道。
“是,我一定好生教导她!母亲!”洛凝郡主语气平和的答应了。
“娘!你又要教训了女儿什么去?”亦朝颜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才进门,朝颜便看见自己父亲母亲和夕颜都已经在正屋里了,侧头瞅了眼娇兰。娇兰心里一慌,正抬步跨槛的脚不小心绊了一下,扑通一声,变扑到在地上。
朝颜见状心里更是羞恼,低低啐了声:“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娇羞的疾步走到亦晨光面前。
“爹爹,你和娘亲又编排女儿什么不是呢?”
“傻丫头,爹和娘疼你都还来不及,不要胡说!还不快去给你祖母磕头!”亦晨光话语里的宠溺让朝颜的眉角又挑了起来。
亦晨光的眼光不经意看了一眼夕颜,夕颜微微笑着看着洛凝郡主,看也不看他。
心里微微有些恼意,再看了看夕颜。夕颜大大的杏眼只柔柔的看着妻子,那眼神里的孺慕之情是骗不了人的,心里又微酸了起来。忍不住又一眼眼偷偷瞟了去。
夕颜的眼睛里泛着的光芒看起来聪慧睿智,高高的额头,这个女儿还真是象了自己!以前从未仔细看过夕颜的模样,今日里细细看了,只觉得越看越觉得像极了自己,那种血脉繁衍的满足感竟然也充溢了起来。亦晨光心里只觉得自己今日里很不妥,不对,是非常不妥。
磕过头的朝颜立在了亦老夫人的另一旁,拉了夕颜的手说:“妹妹也真是的,身子骨还没好,每天就这么早早起来到祖母这里服侍,可见你真真是个有心的!”
一面又挽了亦老夫人的胳膊,娇笑说:“难怪祖母心是偏的!偏到了妹妹那里去了!”调笑间,拉起了夕颜的手,那只明晃晃的绿镯子映入了众人的眼帘。
亦晨光觉得眼熟,蓦地看了看洛凝郡主。洛凝郡主面色不改,只笑不语。
朝颜见众人不说话,接着说:“妹妹这俏模样倒也配得祖母送的玉镯呢。娘,你说是不是?”
洛凝郡主看着自己女儿,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说道:“娘只知道你们两个丫头都是可人儿,什么东西都只衬了你们两个去,再没有配不得的话。”。
亦老夫人面色不改,也不再言语。
洛凝郡主身边的何嬷嬷看了看时辰,说道:“老太君、夫人、老爷,是不是该上素席了?”
见亦老夫人点了点头,便转了出去传唤。
众人依次坐了用饭。
饭毕,用过茶。洛凝郡主笑着将两个女孩儿唤道了面前:“朝颜、夕颜,你们二人都已听说六日后的佛诞之日礼佛大典了吧?母亲要带了你们姐妹二人一同前往。这几日里,你们二人便多多到祖母这里陪侍,以尽孝道。再则,朝颜我儿,如今你妹妹已经记在我名下教养,你们俩自此算是嫡出的姐妹了,更应当恭顺友爱,互为帮持。朝颜,你随母亲外出多次了,往后见了人,要多多提点你妹妹。记住,你们俩今后的行事说话再不要乱了分寸。”
朝颜只觉得心里一惊,今天果真不是好日头,竟然听到这么震惊的消息。况且,自己向来就以嫡女的身份暗中弹压夕颜,如今夕颜记到母亲名下,自己再拿什么来说道?顿时脸色就变了。
“娘,冷姨娘那儿好好地,你怎么把妹妹给抢了过来?你让冷姨娘多伤心呀?”朝颜有些别扭的说。
“胡说!什么抢不抢的,你和夕颜都是你父亲的亲女,说那些个别的干什么?”洛凝郡主斥道,这会儿她心里只觉得这个女儿眼皮子有些浅。要知道将来倘若夕颜嫁得高门,对朝颜这个未来的皇后而言,绝无坏处,只有益处!
“母亲,姐姐只是为着冷姨娘着想,您莫要责怪了她!姐姐与我本就长幼有序,再来,她说也有道理,母亲你可要三思而行呀!”夕颜低声劝了洛凝郡主。
“夕颜我儿,你姐姐素来是个直性子,你不要因着她乱语了几句就和她生分了去。你们始终是嫡亲的手足,将来定要互相扶持了去的,知道吗?”
知道,夕颜心里答道。倘若有一天,母亲,你知道你竭力维护的亦朝颜不是你的女儿,你尽管维护却存心算计的亦夕颜才是你的嫡女,你会后悔今天的决定吗?亦老夫人只看了这几个儿孙,朝着陈嬷嬷点了点头,这两个孙女儿,经此一事,高下立见。心里也明白,从此以后,夕颜的前程婚事,洛凝郡主自会操心,定会嫁个好人家的。
老人家,了了一桩心事,顿时觉得心情愉悦无比,连话也比往日多了许多。更在与洛凝郡主的言谈中不是流出满意与欣慰。
亦晨光半天都不曾说话,心里也是各种念头沸反盈天。他既不想驳了洛凝郡主的面子,也不想让自己母亲不高兴,沉默中,夕颜的身份已成定局。
高兴了一回,亦老夫人觉得倦了,便使了两个孙女儿回去,留下儿子儿媳说话。
洛凝郡主扶了亦老夫人转到屏风后面,婆媳二人低声说话。
“洛凝,我一向知道你是个大度的。今日之事,就连我都觉得真真为难了你!你对晨光、对咱们亦府的心意,我是明白不疑了!以往,倒是也为难你了。如今,把晨光和孩子交托与你,再是放心不过的!人老了,想着儿孙有福,我也就有福啦!”亦老夫人诚挚的表达了自己的感动之情。
洛凝郡主自入府以来,从未同亦老夫人如此贴心谈叙过,心里也浮起一些感慨来,求仁得仁,果真不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