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矛头纷纷指向俪黛,而俪黛正强行忍住情绪。
方才她正喝着酒,听那人要吹箫,只是愣了愣也不想在意。可是第一个音调起便吸引了她的注意,听着愈渐熟悉的曲调,她终于看过去,只见那人风姿绰约,手上一支玉质的箫,那箫……
猛然惊的手一抖,手上酒杯落下……也不知这一幕都被人看了去。
她暗自深呼吸,尽量使自己平静,笑道:“我一直想学箫却没机会,眼下第一次听这动人的箫声,有些惊讶,倒不知一支箫竟然能表达出那么多复杂的思绪……真是佩服玫瑰公子。”
萧瑰瑾本也是看她,眸光漆黑似略带疑惑,此刻见她施礼,同样抬了抬手:“姑娘抬举。”
俪黛顿了顿,问:“只是我有些好奇,公子这??????箫挺别致,不似一般玉器打造,也不知从何处得来?”
确实,这支箫通透翠绿光洁无瑕,做工极其精致,而这种玉也并非东黎常见的玉。其他人都当她是出于对箫的好奇才问,所以也没太在意。
倒是萧瑰瑾闻言后漆黑如墨的眼中眸光流转,他看了她一会儿,又回头看着手中的箫,淡淡一笑。
“此箫是无意间得来,在下也不知其来历……”
“是吗?那可惜了……好箫问来处,好琴不留名。”
“是的,的确可惜。”他道,语气中确有叹息之意。
两人就这么客套的说完,萧瑰瑾回到座位上,俪黛却沉了沉脸,锐利的眼透过纱幔看向对面那似笑非笑的男子。
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男人……
似乎感觉到她的视线,那人再次向他举杯,她也干脆的笑了笑,动作轻柔的将酒杯直接扣在桌上,后者又是一愣,随即哈哈笑了起来,惹得旁边官员一阵莫名。
倒是另一处的视线令她有些在意,望过去,正对上那双墨眸,只是他的眼神不似往常,反而很沉,似在思索什么,似想透过她看穿什么。
后背不由得一凉,她不动声色回过头。
方才她确实惊讶,因那箫便是八年前她的,而那曲子正是她以前常常吹的那首无名曲。
从未想过会再看到,也从未想过有天会从别人那处听到这箫声。这箫声承载了她痛苦的回忆,当年,她用这曲箫祭奠了她死去的恋慕之情。虽然已过八年,感情早已变淡,但再次听,不由得又让她想起了那天,而模糊的记忆似乎又逐渐清醒。
不知他在哪里听到的,但转念一想又了然,当年不正是他收服的鸨羽么?所以他会在不奇怪,只是她想不起来那天曾见过一个白衣少年。
而令她更在意的还是那支箫。她记得她留给了耿世欢,为何辗转的落到了他身上?莫非……
一个念头袭来,她的心惊了惊。
好在直到散宴,也没在出现别的事,只是事后黎祯和黎源祺被留下,黎祯叫仆人送她回去,杏林在府里等的不放心最终还是跟了上来,只是好巧不巧,正要上轿却遇上了不想遇的人。
“小姐……”
杏林低声询问,俪黛打算不理,转身正要上轿,却听后面人道。
“身子好些了么?”
本不想理会,可官员们都没走完,再加上她身份特殊,所以身上一直有散不去的视线。
“好多了,谢八殿下关心。”她的语气淡漠疏离。
“你说气色不好,恐怕是那天不小心动了气,须得好好休息。”
现在还说这些干什么?俪黛莫名其妙的看他一眼,淡道:“这我知道,若没别的事,我先告辞了。”
“在下府里恰巧有上等养伤茶,不知可有兴趣来品一品?。”
“没兴趣。”想了又想,还是决定说出来,“八殿下,眼下你已恢复身份,不用再理会我,而且我也不想理会你。”周遭的视线太多,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果然,”他的声音低缓了些,“你是在怪我骗了你吗?”
呵?俪黛愣了愣,转身。她终于在各自换了身份后正视他,他看起来没变化,但其实在那天之后一切早已不同。
她平静的看他:“在山洞里我便说信你这是我的选择,就算如何我不怪你。但不怪罪不代表会继续接受,我想现在该是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互不相欠。”
“??????”萧瑰瑾罕见的没有在笑,眸色深深的望着她,终于开口,“令兄的事……我很抱歉。”
其实这事不提还好,谁会想从醒来到现在,她是以怎样的心情一直强装没事的?而他竟然还主动提起,原本平静的情绪有些波动,但她忍住了,轻笑道。
“萧将军抱歉什么呢?各司其职,你是东黎的将军,是八皇子,当然不可能对骊山手下留情了!不过你还真是厉害,八年前能不引发战争就收服鸨羽,现在也不费吹灰之力打破骊山大门,真不可谓是功劳不浅!”
萧瑰瑾闻言眼波微微一颤。“此番太子为主将,我只是协同。”
“协同?”他这样子使得她本压抑的心大为恼火,她嘴角突然扬起一抹笑:“对,你确实是协同。但这计谋可不就是你出?当年鸨羽公主大喜之日,东黎主兵力佯装贺喜潜伏城中,终在礼堂上出其不意,一招制服所有鸨羽皇室之人,这招数同这次的战术有异曲同工之妙。两次事件都有你萧大将军参与,恐怕你在其中出的主意功不可没吧!”
不料她突然如此说,萧瑰瑾顿了顿,幽深眼波逐渐浮现无奈笑意:“你真是……”他没继续说下去,叹道,“你很聪明。”
“不算,我若聪明也不会一直被傻的蒙在谷里。”
萧瑰瑾默了默:“你一直呆在骊山,没想到还能如此通晓天下事。”
“你们以为骊山千年不倒靠的是什么?告诉你,就算我们不出世,但天下间的动态都被我们时刻关注着。”
她是在三年前才知道骊山强大的情报系统,具体是怎样的她问过子书墨玉,可他只说这不是她能知道的东西。只晓得天下事只要她想了解,都可以在典藏阁找到,包括隐秘的,或许天下人都不知道的,这便是典藏阁如此重要的原因。
“是记录在一本叫‘山鹰记’的书里?”
正想着,她抬眼敏锐的看他,“你如何晓得?”不知为何,她突然想起那个帮她盗书的张三。
萧瑰瑾回答的依旧斯文有礼:“我一直对骊山甚是好奇,所以多了解了些。”
“哦?”俪黛想起之前他在武营当过教员,看来那时说的是真心话。
她是可以不怪罪他对她的欺骗,但这事不仅仅关乎于她。她觉得很讽刺,子书墨玉同黎祯订了协议,所以放心让他进山,结果防住了内贼,却防不住外贼,说来真是可笑。
萧瑰瑾一直凝视着她,虽然隔着纱幔,但风吹过时依稀能见她嘴角勾起的嘲讽的笑,黑眸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动。
笑完,俪黛抬头望了望天:“天色已晚,告辞。”说罢转身。
“明日我可来太子府看你?”
木然发现原来刚才聊的全是废话,而此刻也是结束的时候了,于是她回身。
“八皇子,”她声音平静却郑重其事,“各有各的立场,你如何我也无法指责对错。只是既然对立,我便也无法和你继续如往常一般做朋友,也许你觉得没什么,但我觉得这样很傻,我不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我很记仇,我会把一切都记在心里,包括你曾经四次骗我,带兵占领我的家,算计我哥并见死不救。这一切,我虽说不怪罪,但你以为真的能吗?我不是圣人,顶多我只能尽力不恨你,但那是我心里的一根刺,一看见你我的心就被扎一下??????”
“其实你应该知道,若不是此刻人多眼杂,我手上的小刀早就不顾一切的刺向你了。所以,别再玩所谓的朋友游戏了,骊山已破,我对你的价值也用尽,再继续我不能保证不恨你,何不就这样干干脆脆的视我为路人呢?”
萧瑰瑾看向她的右手,手掌上亮晃晃的刀尖刺眼。她说她是记仇的女人,也说尽力不恨他,但不代表她不会扳回一成。
“还有一点我知道,”她说着又笑了,只是嘴角是冷冰冰的嘲笑,“你看起来很和蔼,悲天悯人,温柔多情,可这都是装的。你的血一定是冷的,你对待人命漠然,你的感情空乏。所以你不该再来找我,也许是你演戏演的把自己都骗了,可是我已经被骗过,不会再来一次。”
说着她突然抬起手猛地往下一挥,身下传来刀入土的闷声。他低头,只见那把她常用的匕首正定在他们中间,像是一瞬间斩断了所有,中间由它逐渐形成一道围墙将他隔开,他手指颤了颤,却没有动。
女子的声音沉稳而坚决的在他面前响起。
“你,还有黎祯,也许我现在是很弱,但有朝一日我一定会报复你们,我子书俪黛以骊山君主的名义发誓。”
经过骊山之变,她以前的性子逐渐浮现。她可以不恨,但不代表不报复。她本不是任人宰割受人欺压的性子,欠她的,或是该受的人,她会一一向他们讨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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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夏孤临:她真说不恨你?
萧瑰瑾:嗯。
夏孤临:你确定?你当初那样骗她,就算她说出诺言那也是你摆出无害的样子骗得她的,而事后还依旧温柔无害的去同她说着说那,你确定她不恨
萧瑰瑾:······应该是恨的······
夏孤临:也是,否则怎么之后对你那样呢?我说你也怪可怜,一直被众星捧月却冷不丁落魄的几次热脸贴冷屁股······
萧瑰瑾(淡淡一笑):我不觉得我可怜,她本来就很矛盾,恐怕这次也是说话把自己套住了,本来想爱恨分明,但又想展现自己的潇洒大气,自己给自己绕上了,所以她受的‘苦’,可不比我少······
夏孤临:······我看这女人真是摊上你了······
萧瑰瑾(抿唇一笑):我的幸运······
夏孤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