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犹如一道刺骨的寒冰,在她身心上划过一道深长的裂口。
萧莞娘怒目圆睁,怨恨瞪视着异常暴躁的父亲。
厢房里的气氛骤然紧张。襁褓中的君摇目不转睛看着他们,心中开始为萧莞娘忿忿不平。第一次,她觉得父亲做错了事。父亲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萧莞娘怀胎期间做这样有负于人的勾当。
不对不对,君摇开始困惑,上一世,孟雪玉是她生母,这一世怎么又冒出个萧莞娘呢?
她不由想起秋红那会和一个女人在梨花树下提到的‘孟家姑娘’…。
“杜广!你以为我想闹吗这都是你逼的!”萧莞娘气的哭出声:“若是纳府里头平日伺候的丫头也就罢了,而你倒好,偏偏在外头捡个不明身份的孤女,在外头厮混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你却大言不惭要把她纳进府里,这要传出去,你这堂堂大将军的面子往哪里搁?”她见杜广沉闷不语,冷冷一笑:“说好听点是英雄救美,说难听点,就叫逼良为娼!”孤女?孟雪玉是孤女?君摇又开始疑惑了。
“你!”杜广气结,指着萧莞娘:“你这妒妇!分明就是不想接纳雪玉!我若真纳房里的丫头你也不见得同意!雪玉她现在有了八个月的身子,任你怎么阻拦我都要将她收入房中!”
萧莞娘浑身哆嗦,抹一把泪,语气依然坚定如初:“那好,我就到皇上那告御状!”
杜广不以为然,一甩拂袖:“皇上管天管地,可管不了臣民的家事!”
萧莞娘掀开锦绣枕,拿出那张写好的休书,休书下方被盖上了杜广的篆印:“你可看仔细了,我要将这封休书呈递于天子,我要他明断是非!我要告你抛弃妻子背信弃义!”
杜广看着那张休书,惊骇不已。他哪里想得到,眼前这个娇柔女子竟会出这狠招来刮他脸面。杜广暗暗攥紧拳头。
杜君摇动了动身子,心中钦佩不已,前一世她要是像萧莞娘一样留个心眼,也不至于被赵家人欺凌成那个样。更没想到,自己一片痴情反被赵非嫌弃,末了却是不得善终的下场!
正是这样,父亲才完全被她一招制服了。只见父亲放软了态度,语气这才带了些情感:“莞妹,你我之间情意深厚,纵然错在我你也不能闹到朝堂上去,你这不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打你夫君的耳光吗?且不说皇上怎么评判,就冲你这种行为也会成了旁人的笑柄。”
“你都不怕我还怕什么?你好意思做出这样不耻的勾当怎么就不好意思叫别人议论了?杜广,时至今日我才看透了你,你就是个两面三刀的伪君子!”
父亲眼睛一刻也没离开过她手里的休书,缓缓点着头:“只要你解气,任你怎么说都无妨。总归是我对不起你。”他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表情,谄着脸靠近她,搂着她柔细的腰肢:“莞妹,就答应我这一次好吗?收了雪玉我像你保证,以后我永远都不纳妾,我什么都听你的,莞妹…”父亲的声音渐渐低去,像是在哄劝又像是为了某一样喜欢的东西而央求母亲的孩子。
雪玉…孟雪玉…。君摇隐隐察觉出一点真相。
萧莞娘低着眼睑,长长的睫毛上沾着泪痕。心如刀绞。
父亲见她有丝松动,拭了拭她脸颊:“你放心,雪玉并非不懂事,我相信你们一定能和睦相处的。她还说了,只要将军府留她一席之地,名分什么的她都无所谓。”说到这,他眼里闪过一丝愉悦。萧莞娘心寒至极,真想给他一巴掌。
别说是萧莞娘,就连君摇听了都气不打一处来。一向不苟言笑冷肃严酷的父亲原先就是这个样?
“哼!我若是真叫她当个烧火丫头你愿意吗?她多无私啊,为了你不惜牺牲清白甘愿无名无份的委身于你!我萧莞娘要在不成全这段英雄美人的佳话,岂不是要成了罪人?”
“莞妹,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是哪一层意思?把她夸的那么冰清玉洁与世无争,不就是想找更恰当的理由迎她过门吗?”萧莞娘坐在榻上,抱起君摇用手轻轻拍着。君摇看着那双忧伤的令人心疼的眸,心一揪。这双眼睛本应该是顾盼生辉灿若星辰的,而今那满满的幽怨和痛恸毫不掩饰的流溢在外,父亲就没发现吗?还是他根本就无心发现?
君摇心里渐渐起了一丝怨怼。
“说了半天你还是不答应!”他双手负背,烦躁的在榻前踱着步。
也许是因为愤怒提高了嗓音,屋里进来了两个下人。
父亲的拳头重重一拍,梳妆镜上的胭脂盒摇震了一下:“把小姐先抱出去!”
两个蓝绿衣衫的丫鬟唯喏应声,那个绿衣丫头轻盈走近榻前从萧莞娘手中抱过君摇。君摇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君摇是存心的,她有意不想叫父亲清净。
果不其然,杜广眼一瞪,冲着绿衣丫头咆哮:“快给我滚!”吓的绿衣丫头瑟瑟发抖,忙不迭的慌跑了出去。
走出厢房,君摇听见萧莞娘责怨的声音:“你冲孩子发什么火…。”
君摇舒服躺在秋红的怀抱,渐渐入睡。
说不定这是一场梦,等梦醒后,自己已经成了游荡在外的孤魂野鬼。
君摇再一次睁开眼,已过了掌灯时分。她仍旧躺在秋红温暖的怀里。君摇有些小小的庆幸。
“夫人还在房中呕气,将军在书房里始终都没出来,也不知道能不能摆膳?”白日里那个和秋红说话的方嬷嬷来到了暖阁。无奈的叹一声气。
绿衣丫头名唤烟翠,她弯腰细心整理着君摇的睡篮,轻声道:“这样总不是回事儿,将军那边倒不叫人担忧,就怕夫人…今天我去抱小姐的时候,瞧她整个人都瘦了几圈。唉…。”
方嬷嬷接话道:“夫人刚生完孩子,本就大伤元气,在被将军这事一击能不瘦吗?”
秋红如萧莞娘一样轻轻拍着君摇,话中透着沉静:“我们得想想法子帮夫人一把。”
烟翠站直身子,和方嬷嬷意外的看着她:“怎么帮?”
方嬷嬷毕竟老成:“我们总不能去求将军不要让那个孟姑娘进门吧?做下人的人微言轻,别到时候被将军给赶出府。”烟翠想了想,附和点点头。
君摇看着秋红闪烁的眸光,顿时来了精神。
秋红说:“不妨去萧家把胡姨娘请来。方嬷嬷,你明日去萧家给胡姨娘带个口信,就说夫人在月子里闷的发慌,想请胡姨娘过来陪她说说话。”胡姨娘是萧莞娘的生母。
方嬷嬷笑笑:“还是秋红想的周到,这样一来,萧家旁的人就不会跟着过来了,正好避免了人多口杂。”
秋红颔首。胡姨娘?这个人她好像没听说过。应该是萧莞娘信得过的人。君摇心想,秋红叫胡姨娘十之八九是过来劝慰萧莞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