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胡姨娘得了方嬷嬷的信儿,便去萧原崇的正室邓夫人那打声招呼,带些补品在丫鬟陪同下随方嬷嬷一道去了将军府。萧莞娘的父亲萧原崇是朝廷正三品的礼部尚书,萧莞娘为胡姨娘庶出,萧莞娘自从入主将军府,胡姨娘的日子才好过些。好在她性格素来从容恬淡,与世无争。从不愿在人前人后与将军府挂钩。萧原崇的原配夫人邓氏见她心性内敛,也就没再针对她。胡姨娘看起来大概30来岁,生的高挑娟秀优雅端庄,明眼人一瞧还以为是哪个府里主事儿的太太夫人。
杜君摇被秋红轻晃的几近欲睡,忽听门外烟翠欢快的声音:“姨奶奶慢些,小姐正被秋红抱着,您若想看她,叫秋红抱过来便是。”
只听胡姨娘温和道:“不妨事,几步路的功夫何必麻烦人呢?”声音由远及近,响在了暖阁里。君摇不由偏了偏脑袋,一个姿色貌美的妇人正盈步走来。想必这就是胡姨娘了,君摇在心里思忖着。胡姨娘已经从秋红手里接过君摇。君摇睁大眼睛,全神贯注的凝视着她。
胡姨娘皮肤白皙,有着和萧莞娘一样动人的明眸,她的怀里有股淡淡栀子花的清香。那清澈柔和的目光承载着满满的疼爱。君摇心头不由一暖。上一世,正是因为她少了这种源自亲人的疼爱,才自作主张的和赵非私定终身。赵非比她年长十几岁,那时她总以为,年长些没关系,只要知冷知热体贴她就行,并且她还蒙昧的把他当做她生命的全部…。
胡姨娘与秋红寒暄几句,便问及了萧莞娘的情况。
“本来是想等夫人满月时在请姨奶奶的,素秋红冒昧,自作主张以夫人名义把您请来。可是夫人的身体…我真担心她会一时想不开。”秋红把杜广要纳妾的事和萧莞娘吵架的事低言陈述了一番。胡姨娘神色凝重:“你做的对,你若不直言相告我恐怕得等到那孟姑娘进门之后才晓得。”她叹一口气眺望着棂纱纸的窗格:“将军呢?”
秋红还没开口,烟翠抢先一步道:“将军一大早就出去了,指不定被那个孟孤女给勾去魂啦!”
秋红啐她一口:“不可没大没小!那是将军岂能容你说三道四?以后做事把舌头缩进去!”烟翠乖乖耷拉着脑袋识趣退了出去。可见这个秋红在府里还算有地位的,君摇饶有兴致看着秋红那张清莹的面庞。
“可知道孟姑娘是哪里人士?”
秋红答:“若是书香家第夫人也不至于闹的这样凶,是将军班师回朝的时候在凉州救下的孤女,她自称是当地一个商贾女子,因其貌美北夷的一个王爷欲其占有,将她全家捉拿了去。那孟家姑娘不堪受辱便要寻死,恰逢将军路过于是就救下了她。”听了秋红的话,胡姨娘眼神蒙上一层阴郁。
君摇头一回才知道这些内情,前一世,打从记事起,孟家因功不可没深受皇恩,孟雪玉的父亲孟靖连是凉州太守,永兴六年封为为凉州刺史,永兴八年又擢升为按察使,到了永兴十五年春,匈奴屡屡犯境,孟靖连封为经略使布阵边防与父亲杜广联袂与匈奴抵抗,成就了南杜北孟的响号。当君摇怀胎期间,朝中有人参奏孟靖连与匈奴苟合,父亲为此也受了牵连。
以后的事她在也没机会知道,因为生完孩子自己已经面临险境,父亲也被骗去了边境。
她怎么又是孤女?这其中必有什么隐情。
胡姨娘抱着她只身去了萧莞娘与杜广的厢房。
妈妈和丫头纷纷屏退,萧莞娘一见胡姨娘,惨白的容颜微微动容,眼泪喷薄而出湿濡一片。胡姨娘拿着帕子忙走过去替她拭着:“夫人何苦呢?”
萧莞娘扑抱着母亲伤心恸哭。胡姨娘眼睛蕴着泪伸手轻拍着她。
君摇夹在中间看的甚是难受。
许久,萧莞娘抽抽噎噎泣声渐渐平息。胡姨娘将君摇抱近她前,语重心长道:“将军要纳就纳吧。与其置气倒不如成全了他。不过进门之前必先立个规矩。”她说完,锐目渐狠。
萧莞娘神色微定:“我在京都十月怀胎苦苦盼他回家夜夜都在担心他的安危,万没想到他却朝三暮四与旁的女子在在凉州快活。是我太傻当年被他一通浑话骗的团团转。”
胡姨娘道:“只怪你用情太深,你瞧那些王侯将相哪个不是妻妾成群?可苦了女子却又无可奈何。凡事要往好处想,不为自己也要为孩子啊。”
君摇闪着眼睛,这胡姨娘倒是看的挺开,情用深了的确不是好事。
不对,应该是她的亲外祖母。
君摇小手欢实扑打了起来。
“将军把她安置在外只能对你有害无利,旁人会说你心胸狭隘眼里容不得人。她不是怀孕了吗?就把她接进门好了,但是,无论她生子生女必须由你抚养由你做孩子的母亲,以后也一样,除非她不生!”字里行间透着犀利,君摇不由钦佩。
萧莞娘落着泪,俯身亲着君摇:“她的孩子不配叫我母亲!”
她也是个要强的人。
“莞娘,听我的没错,将孩子收在你身下省的她将来动歪心思,不管她生个什么你都跟将军商量,把孩子安在自己名下。这样一来她休想撼动你在杜家的地位。”胡姨娘捂着帕子哽咽道:“为娘的只能帮你到这,以后的路还得你自己走,一定要坚强懂吗?”
“娘…为了摇儿我听娘的”母女俩抱在一起哭的泪眼滂沱。
这两日萧莞娘给了她充足的母爱,虽短暂却比上一世幸福百倍!俗话说母子连心,君摇打心眼里早爱上了这个慈爱美丽的小母亲。
胡姨娘行事谨慎稳重,劝好了萧莞娘她连晌午饭都没吃便离开了杜府。
杜广回到家中,面色仍呈铁青状,走过书房门口揪住一个端水的小丫鬟,低问:“夫人在做什么?”
丫鬟低头答:“夫人一晌午抱着小姐坐在那儿,有时候哼着曲逗小姐玩。”
“可用午饭了?”
丫鬟想想道:“吃了薏米粥和一碟春饼。”
杜广长吁一口气,继而板脸吩咐道:“夫人身子虚弱光吃这些中什么用?快叫厨房炖个乌鸡子!”丫鬟应声欢快跑去。
杜广轻推房门,见萧莞娘弯腰在榻旁正精心帮女儿捆着襁褓,乌黑柔滑的青丝垂落胸前,体态轻盈孱弱却不乏玲珑有致,杜广心一激荡忍不住走去从身后伸臂环住她腰:“这些事叫秋红去做就行。”低沉的温柔响在耳畔。偏着脑袋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
萧莞娘掰开那附在身上的掌,面无表情拿手拭去脸上的吻痕。这熟悉的气息熟悉的体温只能叫她反感,并且夹带着一种恶心。
杜广心一沉,眉头蹙了起来。萧莞娘转身,坐在铜镜旁的美人靠上:“总的来讲孩子是无辜的,她一个大腹便便的女子被你寄养在外面岂不要颜面尽失?为了将军名声我同意她进门。”
杜广喜形于色,搂着她的肩膀柔声道:“莞妹识大体,此乃是我杜广的福气。我替雪玉谢谢你了。”
萧莞娘嗤之以鼻:“别忙着谢,我有一个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