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宅院深深深几许,高门深锁锁清愁。

雨落空庭低绿枝,落花砌就红泥路。

暮霭沉沉的天幕找不见一丝霞光,一日到头的阴雨化作韧如磐石的蒲草,将明媚的心情紧紧缠绕在狭小的空间。绵绸厚重的空气,呼吸稍稍深上几许便会生生窒息。

梧桐花雨纷飞清隽,妖娆芍药粉妆玉砌。月白玉兰馥郁芬芳,旖旎牡丹国色天香。

“人生难得清闲时,湖光山色怕也比不上这季府内百花争艳。”宁子然细长的手指抚着一株虞美人,冰蓝的身影罩在雨帘下朦胧虚渺。

抬头环视了一圈这瑰丽的景色,一簇簇一棵棵交错纷繁争奇斗艳。空气中的芳香浓郁却不腻人地包裹在周围,饶是宁子然也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你倒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宁锦凝着他站立在园中的身影,不由地便念出了这两句话。旋即敛去眼中的失神掐过一株虞美人,“你知道这是什么花?”

宁子然瞥了一眼便像看白痴一样看着她,扯下她手上凑近鼻尖的花朵,淡淡地说:“虞美人可远观不可亵玩,你这么闻法会死得很快。”那乳白的汁液犹在指尖,经他这么一吓顿时觉得这黏呼呼的液体恐怖得很。

“有些东西看起来美丽,可是骨子里就是满身的毒。”指尖一松,粉白的残花孤零零地坠落在地上。子然抛下这句话转身走向远处的桐花树。

宁锦心头一紧,直觉很不喜欢他喜欢桐花的事实。犹自凝望着他的背影,那人在看花看远方,她在原地看那人看他喜欢的花。“情窦初开,桐花飞扬。”自嘲一笑,不远不近地跟随他而去。

“宁锦!你怎么跑这里来了!九王爷呢?”有些尖锐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响起,刺得她耳膜疼痛嗡嗡作响。冷眸微凝一抬下巴讥诮道,“季暮烟,我的夫君何时轮到你过问?”天知道她是不是从用完午膳便一路跟着他们。

声音尖锐的少女一袭紫綃翠纹裙,黑发梳了一个烟螺髻,发髻上的金钗步摇翡翠玉簪环佩叮当响。容貌不艳丽不清秀地尴尬着,却偏生爱浓妆艳抹。此时正站在园子门口皱着眉,一双圆圆的眼睛左飘右移地到处转着。听罢宁锦的话,丝毫没有自知之明地继续质问道:“季宁锦!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我是你表姐,关心一下妹妹的夫君有

什么大惊小怪的!你还没回答我呐!”

宁锦素来与她不合,自然是因为她的微妙身份。漆黑的眼眸里毫不遮掩讽刺厌恶,真是够了。转身看向那个冰蓝色的修长身影,正背对着她们伫立在桐花树下静静地不言不动。宁锦心头窜上一丝怒火,不由语气越发差劲,“我没有表姐,我的夫君也不是你该关心的!”眼珠忽而一转闪过狡黠的光芒,歪了歪头一指身后的死角处,对着眼前花孔雀般的女人道,“喏,九王爷就在那,你自己过去找他咯。”说罢双手抱胸退到一边,好整以暇地准备看戏。

“哼,算你识相!”季暮烟高傲地抬了抬下巴,斜着眼看也不看她地迈出了脚。

宁锦就这么施施然地看着她整了仪容,举着一把大红大紫的伞扭腰摆臀地擦过自己,径直走上了勾引宁子然的

道路。

季暮烟挪到了他身后,痴迷地欣赏着他的背影。天,这个男人就连背影都可以这么勾魂摄魄。方才吃饭的时候他就这么淡淡地坐在自己对面,淡淡地说话淡淡地笑。季暮烟天马行空地想象着他为自己温柔倾倒的模样,浑然不觉面前的心上人绝色的容颜越来越冰冷。

“你是谁?”冷不丁响起的声音骇了她一跳,眼神依旧痴迷呆愣地看着他。虽然清冷疏离,但是他和自己说话了呐!

宁子然冷漠地瞟了眼季暮烟,浓浓的脂粉味几乎盖过了桐花的香气。这让他被打扰的心情愈加烦燥,季宁锦怎

么会让人进来,这该死的。“季宁锦呢?”

“啊?啊…。她…。她…。哦叔叔让我喊她去说事儿,所以就……”季暮烟磕磕巴巴,眼神飘忽不定地编谎。可是在这个男人的眼神下,她根本无法平静下来,更别说撒谎了……

子然漂亮的碧眸一眯,眼底的寒冰越积越厚。正欲转身走人的时候,倏然一股熟悉的闷堵袭向喉头。杀气一冲而出,强忍着咬牙切齿道:“滚!不然就死!”

季暮烟冷不防被他快如闪电的变脸惊得不敢动弹,眼看着宁子然的脸色越来越沉越来越冷。可她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隐隐颤抖的肩膀。

一道旋风刮过,冷不丁地从两人中间挤进一个娇小的身子。季宁锦方才远远听到他的声音不似平常的冷静,隐隐觉察到了什么便瞬间冲了过来。果然,又发病了。

“王爷,我爹找我们有要事商量,催得紧呢,走吧!”无奈季暮烟还在这里,只得找个借口打发了。挽着宁子然不再对她客气,“还愣着干什么!耽误了本王妃和王爷的事担待得起吗!”说罢直接推开她搀着宁子然就往外走。

“季宁锦!喂!你给我回来!啊!气死我了!贱人贱人!”季暮烟愣怔了好半天,终于等到手脚不再僵硬的时候人已经不见了。恶狠狠地咒骂了半晌才转身离去。

后院,芙宁阁。

“砰”地一声,闺房的门被人大力踹开。紧接着一蓝一白两道身影搀扶着走了进来。

宁锦费力地将他尽量轻柔地安置在床榻上,细心地为他掖好被角。坐在床沿下意识地握住他的手,冰凉冰凉的仿佛没有了生气。宁子然的脸色似乎比新婚那夜更加苍白,断断续续的咳嗽自进了院门终于释放出来后,就没有停止过。

“喂,宁子然,你…。你怎么样啊。”他紧闭着双眼,睫毛都在颤抖。整个人就像一块寒冰,僵硬冰冷。可是他似乎不愿意被人知道他的病,该怎么办?会不会有事?

“咳…。咳咳没…。没事,一会……会儿咳咳…。就好。”仿佛感觉到了她心底升起的害怕,宁子然压抑着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

季宁锦看着他越发苍白的脸色,倏然想起了深埋在脑海里的那个模糊的小身影。紧接着席卷而来的便是一连串的疑问。他是谁呢?为什么自己会看到他同样苍白的脸色?她为何只记得他让自己喊他小哥哥?别的呢?自己错过了什么?想着想着,季宁锦的脑仁儿也忍不住疼了起来。瘦小的手更是一阵紧似一阵的捏着他的手,就连彼此的骨头硌的生疼也不肯放开。

不会的,不会是他!小哥哥那么温柔,怎么会是他!宁锦眼珠不停转动,慌乱着用这些干巴巴的想法安慰自己。

“宁子然,要不…要不我去找云姨好不好?”她试探地问他。

可是这次宁子然却没有回答。她一惊,忙乱地又大声喊了他几下,哆嗦着手贴上他的脖颈。感受到那微弱却存在的跳动,宁锦紧绷的身子陡然一松,险些瘫软下去。

想也不想地跳了起来,用力挣开他的手便飞奔起往屋外冲。眼看着手都已经搭在了门扉上,却在眨眼间如失了力气般,颓然地垂落了下来。

季宁锦背对着床榻,背对着依旧闭着眼微微颤抖的宁子然。小小的脑袋越垂越低,瘦削的肩膀越垮越松。雪白的云纹绣花裙袍松松地套着她娇小的身子,脆弱地仿佛一碰便会破碎。双肩隐隐颤抖,垂下的脸上容色惨淡,流转着孤单,流转着痛楚。

身后,宁子然眉心紧拧着,似乎不是很安稳。清透的眼帘下眼珠不停地来回滚动,看样子应该是在做梦。那张毫无血色的嘴上薄薄的嘴唇一嚅一嚅地,几不可闻却依旧被自幼习武的宁锦听得清楚地呢喃着,“桐儿…。桐儿回来……。”

季宁锦艰难地抬起头,小手隐隐颤抖着抹了把脸,却只摸到一大片冰凉的水渍。她转身站定在门边,歪着脑袋注视着地面半晌。十五步,他们的距离。

那一声声桐儿唤得太柔,太轻。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手心,还是离开了?可是这个名字为他们之间筑起的高墙,高得令她害怕。高得也许此生就跨不过去了,也许此生他们就只能是分隔两边各自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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