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烟洛似有似无的嗔怒,使得空气中立刻弥散着一种特别的气氛,有些尴尬,她低下头,似是娇羞。
“那日你为什么会在桂花亭?为什么挡那一剑,你不怕死么?”炎王突然严肃起来。
对于这突如其来的问题,云烟洛迅速收敛神态。满脸落寞,咬着嘴唇说道:“说来惭愧,民女之前遇人不淑,被人骗了银子,像我们这样签了死契的姑娘,攒些钱颇为不易,一招被骗,真是憋屈至极,就想找个清新雅致的地方散散心,所以就去了那里。”
“那你不怕死么?还扑出来挡那一剑。”炎王一双黑宝石样的眸子盯着她,那双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
“当然怕死,谁能不怕呢。当时是情况突发,一时冲动昏了头。现下想想,真是后怕又后悔。”
炎王没说话,云烟洛竟觉得他的脸色仿若有一丝落寞略过,转瞬即逝,恢复平静,让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王爷是不是觉得我和那两个刺客是一伙的。”云烟洛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声音低低的。
“别乱想,我要是把你也当成刺客,又怎么会救你。”
云烟洛清晰的注意到,炎王这句话没有自称“本王”,而是用的“我”,这是不是说明他已经对她放下了戒心。她的计划又前进了一步。
“多谢王爷相信民女的清白。”
“以后说话不用这样仔细,我们之间……”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们之间远不用这么生分。”
云烟洛没心情去猜度,他口中的“我们”是指即曾经的即墨子启和云烟洛,还是指现在的烟洛和炎王。这点于她来说,并不十分重要。她要的只是能进入王府,进入皇家。
“其实,民……我很好奇,是什么人非要那么恶毒,一定要致王爷于死地。”
炎王没有立刻回答,拿起一个果子,啃了几口。抬眼看着烟洛,微叹一口气。“这事太复杂,不是你所能理解的。”
生于官宦人家,又曾母仪天下,想着她云氏一门的凄惨下场,云烟洛当然明白他这一声轻轻的微叹所包含的意义。心中不免怀疑,难道这背后的推手真会是那个高高在上的九五之尊?他为了保住那张龙椅,要把自己这仅剩的至亲兄弟置于死地?即墨子楚,你当真是如此无情之人么!
这些道理长于民间,生于青楼的姑娘,自然不会懂。所以烟洛一脸茫然疑问的看着王爷。
炎王坐直了身子,他显然是不想纠缠于这个话题。嘴里嚼着果子发出声声脆响。
说话的口吻,像是做出什么重大决定一样,“昨晚……我那样待你……是不是觉得委屈。”
“昨晚?你不是救了我的命。否则我就被毒死了,哪里来得委屈?”云烟洛侧着头,忍俊不禁的说着。
“哈哈……”子启稍纵即逝的一愣,瞬即爽朗的大笑起来。
她也终是忍不住,两人相视而笑。
其实云烟洛还有许多问题想问,他怎知她中毒?他怎会突然生病?只是替她疗毒,不至于把他累病吧?但她明白,女人的问题要适可而止,在男人面前,女人永远要笨一点才会可爱。
说说笑笑的时光总是会过的很快,美好的事物,总是习惯转瞬即逝。黄昏将至,夕阳西下。
郊外的山谷中回荡着倦鸟归巢的鸣叫,和着空旷中隐隐的回声。空气清凉而温润,树木丛生,金秋季节,枝叶红黄交错。放眼望去,一副真实的山水写意。
云烟洛看着眼前透着诗意洒脱的风景,心内竟悲凉丛生。
远离深宅大院,远离宫阙重重,远离权谋争宠。不做官宦之女,不做帝王嫔妃。只是燃起炊烟,等待夫君归来。一个平凡女子向往的梦。
然,这对于她云烟洛,终究只能是个梦了。在这样的雅致景色中,此刻,心中依然是仇恨催生出的谋算。对每一个人,对任何一个人,甚至包括自己。
眼下,破庙内那个病中未愈的男人,只是她谋算的第一步。谋算他的感情。
依旧是摘了些野果兜在裙裾中。破庙内传出说话的声音,隔着那扇破烂的门也听不太真切。只是隐约看见即墨子启倚着供桌站着,神情冷峻。
云烟洛刚推开门,脚还没迈进,一枚飞镖蹭的一声,带着冰凉的风贴着她耳边的发丝定在门板上!
只差那么一丁点,飞镖就会正中她的面门。惊魂未定,手中的果子噼里啪啦的掉落一地。
“你没事吧。”即墨子启惊慌的掠到她身前。
只见地上一字排开整齐的跪着四个人,打扮一致,皆是青色劲装,其中一人手中仍扣着几枚飞镖,另外三人皆是手握剑柄,随时出鞘。四人正抬着头看向炎王和云烟洛。
“这是我的侍卫。”看着仍然发呆的烟洛,子启说着。
“属下不查,一时鲁莽,请王爷降罪,若不是王爷反应敏捷,属下已经酿成大祸。”手扣飞镖的青衣人,立刻垂下头请罪。他当然看出,主子对这位险些被他误杀的女子关切之极。
炎王转头看向那人,立刻神情桀骜,周身散发出迫人的气势。
“我没事,原本就是我莽撞了,不怪别人。我不知道庙里除了你还会有别人。”云烟洛说着低下头。
看不出他的脸色是否有缓和,只是厉声的说着:“此事就此作罢,不另行追究。”
那青衣人的表情刹那舒展,随机恢复恭敬,敛眉说道:“谢王爷!”
紧接着旁边另有一青衣人说道:“王爷,您身上余毒未清,仍有危险,不可再拖,属下还请王爷即刻回府。”
什么?他也中毒了?云烟洛惊诧的看着子启。他是因为中毒之下,又耗费体力给自己驱毒,所以才会发烧生病么?
八月的天虽然本不算寒冷,地上的柴火依然燃烧,可云烟洛此刻还是感觉周身冰冷。
“属下等恭请王爷回府。”四人异口同声。
压抑而沉重的气氛在子启和烟洛之间蔓延,像是有一张网正在收紧。
“我回醉烟楼。”烟洛绽开一丝微笑,勉强而苦涩。
两人目光有短暂的接触,随即淡开。有些东西已经存在,只是暂时无法接受和面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