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墨子启看着云烟洛，许久未有一言。这个高傲犹如君王的男子，此刻眉眼中是抹不开的浓重。
云烟洛静静的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许久，在无边的沉默将两人湮灭的时候，子启开口，让烟洛心中升起一丝凉意。“我派人送你回去。”
沉寂，再无言语。
青衣人把烟洛送到门口便即离去。她抬眼望着醉烟楼张灯结彩，灯笼烛火明亮的门面，看的出了神。
在门口招揽客人的姑娘认出一身狼狈的烟洛，急忙把她拉进厅堂。听说凤姐被昨晚的事情惊得病重，前厅是三娘在张罗。三娘只是看了烟洛几眼，便让她先回去休息。看着她那一身肥肉在忙前跑后的脚步中轻颤着，烟洛一丝苦笑。
没人关心她这一夜一天去了哪里，经历了什么，人们只是知道她活着回来了。醉烟楼中依旧是笙歌曼舞，旖旎风光，醉生梦死。
缓缓地穿过大厅，向后院的阁楼走去，烟洛明显的感觉到芳菲和雨蝶手中绞着绢帕，脸上精致的妆容下掩着鄙夷和不屑。
走上阁楼的楼梯，前院那轻佻放浪的调笑声逐渐安静。死一样的安静，竟然让云烟洛心中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安。
一步一步走进房门前，不安之感更胜，这样的寂静，不同寻常。
果真，当她推开房门的那一刹那，看见躺在地上的小红。面色如常，只是一双眼睛突兀的瞪着，死不瞑目。
看不出难过与否，或许面对死亡，她已经麻木。脸上一如平常的平淡。俯下身，合上小红的双眼。然后缓缓地坐在椅子上，看着坐在对面的缇萦。缇萦亦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她。
“人都说，戏子无情，婊子无义，这话不假。这丫头对你忠心耿耿，她死了，你竟无动于衷，一点悲痛之色都没有。”缇萦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看起来没有感情麻木的女子，如是说。
“悲伤不是写在脸上的，而是要用心去铭记。杀她的是你！我自会牢牢记住。”烟洛的话冷冷的，没有什么温度，甚至连眼睛都是毫无波澜。
“但是，她却是因你而死。她若不是替你办事，我怎会杀她。你不杀伯仁，伯仁因你而死。所以等同是你杀了她。”缇萦反唇相讥。
云烟洛不急不慢的端起茶壶，倒了一盏茶，竟然还是热的。茶盏拿在手中，温度刚好，浅浅的喝了一口，味道也不错。然后淡淡地说起：“两位好兴致，这种刀光剑影的时候，还有心思研究茶道。”
缇萦脸上肌肉一动。
放下茶盏，云烟洛的眼睛落在小红身上。依旧是不缓不慢的口吻说着：“让我猜猜她的身份如何？”说罢，一挑眉，盯着缇萦。
“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意思，她不是你的丫头么！昨夜不是你吩咐她用迷香来迷晕我么！她还能有什么身份？”缇萦面色不为所动，警觉不解的看着烟洛。
“姑娘大错特错，她明明和你是一路的，怎么会是我的丫头。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来路。但是，她和你一样是个潜伏的刺客。我没说错吧。”
缇萦冷冷的干笑了两声，瞅了一眼小红的尸体，看着云烟洛说：“你这是在说笑话么。”
云烟洛轻轻一笑，“你当然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你不要自作聪明。”
“这茶既然都沏了，不喝可惜了。缇萦，你也喝一杯吧。”云烟洛一边说，一边倒了一盏茶放在缇萦面前。
缇萦只是低着眼皮看着那茶盏，纹丝不动。
云烟洛扯了下嘴角，将茶盏又向缇萦跟前推了推。然后说道：“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我相信，你一定会喜欢这个故事。”
“你又想干什么！你可真是个妖女，若不是留着你还有用，我定会一剑杀了你！”缇萦愠恼的说着。
对于缇萦的愠恼，云烟洛视若无睹，径自的讲着她的故事。
“从前有一对兄妹，他们的感情很好。那个小女孩梳着两条可爱的小辫子，扎着两只漂亮的蝴蝶结，很讨人喜欢。他的哥哥总是宠着她，让着她，爱着她，她就像个幸福的小公主。他们的父亲是宫中的太医。母亲温婉贤良，很爱他们兄妹两个。小女孩每天都像是生活在蜜糖里一样甜。”烟洛故意顿了顿去观察缇萦的脸色。只见她，低头敛眉，满脸寒霜。
然后继续说：“可是，这一切的甜蜜，在某一天却突然遭到了破坏。兄妹两的父亲背叛了他们的母亲。与一个青楼女子混在一起，甚至于抛弃妻子，令置宅院，公然与那青楼女子住在一起。自此后，兄妹二人的世界崩塌了。他们的母亲因为伤心忧愤，郁郁寡欢，性情大变，没过多久终于因为抑郁成疾，而离开人世。”
云烟洛停下，看着缇萦。只见她脸色已变。有些复杂，伤心或许还有忿恨。“你还想继续听吗？”
“这么悲伤的故事，不知道结局是什么样的。”缇萦半敛着眼睑，说着。
“他们的母亲去世后，由于没人照顾，兄妹两个被接到她父亲的外宅。而那时候那个青楼女子已经给她父亲又生了一个儿子。他们兄妹两个就像空气一样的存在，继母和父亲对他们非打则骂。甚至有一次，小女孩的哥哥因为保护妹妹竟被继母打断了一根手指。小女孩的伤心和眼泪，全都化作了对他父亲和那个女人的恨。终于，在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小女孩潜入他父亲和继母的房间，拿着刀子亲手杀死了熟睡中的两个人。然后又杀死了继母生的那个孩子。”
“他们该死！简直是死有余辜！”缇萦突然打断烟洛，冷冷的咬着牙说道。
“恩，他们确实该死。你还想继续听下去么？”
“既然是故事，那自当是要听完。”
“小女孩杀死父亲和继母以后便失踪了。而那桩血案，也因为凶手的失踪，不得已不了了之。她后来怎么样，有什么样的际遇就不得而知了。只是他的哥哥守着家业，凭着自己精湛的医术，年纪轻轻也进了太医院。不过，唉……”说到这烟洛长长的叹一口气。深深的呼吸，才继续说道：“她的哥哥却被无辜的卷入宫廷争斗，做了牺牲品。落得个被五马分尸的下场。此时的小女孩应该是经历了一番奇遇，练得一身绝世武功，重新出现，想为她哥哥报仇。”
“你这个妖女，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事。”缇萦有气无力的声音，痛苦的回忆抹掉了她身上的气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