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芝芝的声音传来。
夏火火眼睛一眨,刚才的泪意已经一闪而去,她转身将包裹塞进东方亦的怀里,“东西你运上来,小心些。”
——她的瞬移无法携带东西。
然后她眯眼,念起,“咻”一下就出了地牢。
可才出地牢,就是一愣。
不远处的走廊下,扶柱而站的水芝芝,脸没洗头没梳,瞪大的眼睛里满是红血丝,看衣着,也还是昨天那套。
见到她出来,居然没有恶言相向也没有派人来抓她,而是仰天一通疯笑,“昨天的大火居然没烧死你!昨天的大火居然没烧死你!老天为何如此对我——”
嘶吼的声音明显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围观的庄城百姓们莫不瞪突了双眼,这还是传说中那个才华横溢温良恭德的尧天国第一才女吗?
“阿姐,你别笑了。阿姐——”闻讯赶过来的水念初在旁边柔声安慰,不时瞪向夏火火的目光更是恨不得当场扒下夏火火的一层皮来,“夏火火!我阿姐因你变成这样,你满意了吧?”
“变成怎样?疯了吗?疯了又如何?跟我有半毛钱的关系吗?”夏火火冷哼一声,这是还不忘了在众人面前大打同情牌吗?跟她比惨?那死掉的慕容酒怎么算!
夏火火的声音入耳,水芝芝猛地收笑,一把就将身边的水念初给推了出去,“你去!去杀了她!我要你现在就给我杀了她——”
“阿姐,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水念初面露难色,一夜之后事情大翻转,别说现在杀不了夏火火,就是能杀,也要顾及到眼前这批围观的百姓。
夏火火勾唇一笑,字字阴森,“杀我?水芝芝,你忘了昨晚我跟你说的话了么?水念初,他这辈子都不会为!了!你!对我出手的!”
“为了你”三字特意加重,她知道水芝芝会明白她的意思。
水芝芝果然一秒褪去了血色,夏火火昨晚对她说过的水念初不是她亲弟所以不会真正为她撑腰的话闪进脑海。
“你……”她指向水念初的手指开始颤抖。
“夏火火,你到底对我阿姐说了什么?”水念初敏感地察觉出不妙,“阿姐,不要信她!她这是在挑拨离间!阿姐你要信我,我可是你亲弟,我……”
“啊——”水芝芝忽然尖叫一声,转身就跑。
一夜未睡,身体早就在崩溃的极限,水念初此时再出一声“亲弟”,水芝芝顿时就被击垮了。
有些事情即使不用亲口确认,她也能看得明白。
水念初举手投足间与庄王的相像,在她心里存了怀疑的种子之后,那便都是确凿的铁证了。
那她算什么?明知道她会嫁给玉怀翰却不阻止的娘到底把她当成了什么?明知道玉怀翰是亲哥却仍一口一个姐夫的水念初又把她当成了什么?自己一手带大的阿弟如今看来竟又是小叔,她到底算什么!
乱伦,背叛,自厌等等情绪齐涌上心头,自小就顺风又顺水的水芝芝哪里撑得住!
她双手乱舞,一路尖叫着就冲出了官府的大门。
“阿姐——”水念初只得带人急急跟上去。
围观的百姓们开始领悟到什么。
“你看那水念初像谁?”
“当然是……”不能说出的话空以眼神代替,但大家没有一个不明白的。
“昨天苗君兰那腰上露出的欢爱痕迹。”
“今天水芝芝又像极了承受不住什么打击。”
“……嘿嘿,今天会比昨天还有好戏看哦。”
众人议论声越来越大,后来赶到的孙暮听个正着。如果是往日,他早就怒斥一声“妖言惑众”后派兵镇压了。但今天不行!
昨天诬陷夏火火等人毒害百姓的事情已经曝光,今天夏火火又明显来势汹汹,他现在出面绝对不是什么好时机。
孙暮前进的身子一停再一转,他悄悄退了出来,“刚才派去王府报信的人还没回来吗?”
他不知道那人早就被钱叔击毙,再也回不来了。
某官差表示还没回来。
孙暮只得再下令,“你再去报!务必请王爷尽快做出指示。”
“是。”某官差领命走了。
其他官差看过来,“大人,那我们现在……”
怎么说他们也是官差,现在官府被一群百姓们攻了他们却不做点什么,说不过去吧?
孙暮背手而走,比他高一级的水念初已经离开了,他现在做出一番拼命的样子给谁看?
“撤!”
“哎?是!”
呼啦啦,官差们退了个干干净净。
夏火火带人冲进来时雄纠纠,带人退出去时更是气昴昴。
见到夏火火出来,钱叔凑上去汇报情况,“毙了两个准备报信去的官差,但水芝芝跑去的方向是庄王府,后面又跟着水念初,我就没拦着。”
“好,没拦的好。我们现在就去庄王府看出好戏!”夏火火亲自将慕容酒的遗骸放进棺木,振臂一呼,“第二站,庄王府!”
……
庄王府门前。
水念初在水芝芝跑进门前,一个纵跃拦住了她,“阿姐,跟我回家!有事我们回家说!”
现在这种情况,如果水芝芝再回到庄王府,很难说不会受到海安的刁难。更甚者,还有可能承担海安全部的怒气。
他不能让水芝芝现在回到危机四伏的庄王府。
可是,对于水芝芝来说,水府的家现在才是最让她承受不了的家!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像赶苍蝇一样拒绝了水念初的靠近,“你给我滚!有多远给我滚多远!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阿姐!”这是水念初自小到大听到的水芝芝对他说过的最重的话,他一时僵住,被水芝芝瞅准空子就冲进了庄王府。
水砚问主子,“少爷,那我们还追吗?”
苗君兰有嘱咐,水念初哪里都能去,就是不能进庄王府。
水念初一脸受伤,“算了,如果她觉得目前玉怀翰能安慰她,那便让她先去吧。”
“可是如果撞上王妃呢?”
“走,跟我回府,通知娘来接她。”
水念初带着人火速回府搬救兵去了。
府内,水芝芝一路跑向她和玉怀翰的院子。
心中打定主意: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以后有玉怀翰的地方才是她的家!她的娘家,从现在开始,她不要了!再也不要跟那些有着肮脏关系的人有联系了!
一脚踹开院门,门内正要外走的丫环差点被门撞翻。
丫环本能地福礼打招呼,“侧妃您回……”
被打断。
“殿下呢?在不在房里?”
“在,可是……”
“滚!”水芝芝把她拨拉到一旁,更加快了向房里跑的速度。
丫环被拨摔到地上,眼看着水芝芝又一脚踹开了房间的门,她叽哩骨碌爬进来,却是向着院门外跑。
王妃说过的,水侧妃回来一定要第一时间向她汇报。
房内,“殿下?殿下你在哪儿?”水芝芝扫一眼外间没有人,抬腿又向里间走。
一进里间,便看到了床榻上还在睡着的玉怀翰的背影。
水芝芝眼一酸,眼泪又下来了。还好他还在,还好!从今以后,她也只有他了!
深深觉得被水念初和苗君兰背叛了的水芝芝,这下倒忘了玉怀翰曾经怎样对她了,此刻的她满心都是想扑向玉怀翰的怀里然后让他好生安慰一番。
“殿下——”
水芝芝柔情地再唤一声,双臂一张就扑向了床榻。
“殿下,芝芝错了,芝芝昨天不该跟着娘走的,你原谅芝芝好不好?殿下,芝……”
一股特殊的香味突然入鼻,水芝芝的话卡住。
这香味……
定睛,锦被之下相拥而眠的两个身影撞入视线。
“玉!怀!翰!”水芝芝怒吼一声,一下子就掀开了锦被。
锦被之下,片缕未着的玉怀翰和一个女人的身影露了出来。
那女人的脸藏在玉怀翰的怀里并看不到,但单凭那身段那脸形,水芝芝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画儿!你怎能如此对我?”
她这才想起来昨天趁乱离开盛宴阁时,画儿并没有跟着她。原来画儿竟是回了王府,而且还跟玉怀翰……
画儿被吵醒,惊吓过度的情况下却也知道先叫醒玉怀翰,“世子爷醒醒,世子爷快醒醒!”
玉怀翰闭着眼露出不悦的表情,“画儿!别吵!再吵小心爷又惩罚你哦!”
亲昵的口气,以及玉怀翰闭着眼又将画儿抱得更紧的动作,瞬间点燃水芝芝濒临极限的神经。
“玉!怀!翰!”
气急败坏的水芝芝一脚踹在床头的桌几之上,桌几“哐当”一声翻倒在地,桌上的烛台以及桌内的情趣玉饰“哗啦啦”打翻一地。有些上面还赫然挂着鲜红的血迹。
水芝芝当下就有点站不稳了,她满心向他的一路奔回,迎接她的却是什么?他和她最信任的丫环滚到了一起!
那玉饰上新鲜的处子之血,滴滴都在嘲笑着她的一心托付是个笑话。
画儿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小心地隐藏在了玉怀翰的怀里,但她仍知道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世子爷,快别闹了,是侧妃回来了。”
玉怀翰霍地睁眼,表情僵了僵。
他想起了苗君兰,想起了水念初!
本来他是玉昆的唯一嫡子,以后这庄王府,这庄王的封号,这整个庄城都应该,也只能是他的。可是现在突然冒出来个水念初,这一藏还就是十多年不被人知晓,那岂不是代表着玉昆疼他多过疼自己?!
那么一手带大水念初的水芝芝呢?她又把自己当作了什么?将来抢王府时的跳板吗?
枉他曾经还一门心思想着要把她扶正!
原来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个任人愚弄的傻瓜!
刚才睁眼有多快,现在闭眼就有多快,玉怀翰双手将画儿搂得更紧,“不用理她!睡觉!”
“你!”水芝芝倒退两步,一脚踩在碎掉的玉饰上,疼痛“唰”一下直冲胸口,她却将痛呼咽回了肚里。
“玉!怀!翰!你怎能如此对我!你怎能!”
“我怎么不能!”玉怀翰猛地翻身坐起,还没说话,一身欢爱后的痕迹就冲击得水芝芝又是身体一晃。
到底是真心喜爱了多年的女子,玉怀翰看到一身狼狈又一脸受伤的水芝芝,心里本能地一痛,他下意识地就要伸手扶一把,却被画儿眼疾手快先一步抱住了手臂。
“侧妃息怒,昨晚都是画儿的不是,请侧妃不要与世子爷置气。”
“贱人,你给我闭嘴!”水芝芝通红的双眼现在只看得到玉怀翰一身的抓痕和画儿一身的草莓印迹,嫉妒让她无意识地就面目狰狞起来,“滚!这是我的屋子!你现在马上就给我滚!滚——”
泼妇的形象一现,玉怀翰心里残留的那点爱怜立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是我的屋子!你才要给我滚出去!滚!现在就滚!”玉怀翰怒指向水芝芝的指头几乎能打到水芝芝的鼻子。
水芝芝满眼不相信,“你居然为了一个下人吼我?”
“是,她是一个下人。可是这个下人每天都为我熬制骨头汤养伤,更知道每天为我断掉的手臂做热敷。我这手臂终于可以不用再固夹板,一大部分的功劳都是她!而你呢?你做了什么?你除了每天练你的琴棋书画之外,你为我做过什么?啊?”
“呵呵,什么?每天为你熬汤,还每天为你热敷?而这些,我竟然全都不知情。哈,画儿,我说怎么我几次三番要为你做媒你都不肯点头,原来你的野心竟是在这等着我呢!”水芝芝只觉得从头到脚那叫一个透心凉,凉至极限的结果就是,她突然冷静下来了。
“好啊,我便允了你进门又如何?”
画儿从玉怀翰的身后探出头来,今天这么好说话?
水芝芝就在这时忽然又变脸,抬腿向前冲的同时伸手就奔着画儿的头发抓去,“但在进门之前,你就还是我的丫环!滚!现在先给我滚出去!”
“啊,世子爷救我。”画儿惊叫一声,再次往玉怀翰的身后躲。
她这一躲,就变成了玉怀翰正对水芝芝狰狞扑来的态势。
玉怀翰怒了,“水芝芝,你敢!”
他抬腿就是一脚,正中水芝芝的小腹。
水芝芝当下被踹平了身子,呼一下往后退,又砰一声,面朝下狠摔在了地上。
玉怀翰仍不满意,“滚,你马上滚出我的屋子!”
无人应声。
水芝芝甚至一动也没动。
画儿觉得不对劲,“侧妃?”
她裹着被下床走近水芝芝,用力将她翻过来,水芝芝胸口正下方,尖尖的烛台上鲜血淋漓。
------题外话------
非常感谢土匪的九月初大礼,呃,回礼就送水芝芝死讯一则好了,望笑纳~
另:嘿嘿,可算收拾掉一个了!下一个该轮到谁了呢?夏火火失眠策划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