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火火心里燃起熊熊大火，目光里更是烈焰灼灼，连带着周身的气场都热烈而迅猛起来。
杀气如虹。
七仙女们竟是不由自主腿一软，跪下了。
玉沛涵半福着身子，低眉顺眼的尽头是十足十的精神戒备。
她没想到过传闻中的国民渣妃会有如此明艳的容貌。
脸小小的，眼睛却大大的。通常大眼都显得有些呆，但这位国民渣妃的大眼却是目光灵动的很，似乎下一秒就能蹿出火焰来。长长的头发乌黑极亮，却只简简单单地在脑后竖起了一个马尾。刘海一点没有，于是不仅衬出了完美的鹅蛋状脸形，还衬出了其圆润光滑的额头。
周身是一整套的艳红裙装，在她看来绝对浮夸与俗气的颜色，穿在眼前这位的身上，却只显耀眼与夺目。
她不得不承认，这位国民渣妃不仅长相出众，打扮也是一位好手。
再加上这气场，玉沛涵拢在袖中的拳头不由得握了又握，眼前的这个夏火火明显与传闻中的国民渣妃对不上号，看来她要做好打一场硬仗的准备了。
也不等夏火火叫她免礼，玉沛涵自动起身了，抬头的一瞬间就是一个无可挑衅的亲切笑容，“姐姐可算到了，老夫人都快等急了呢。我就跟她说，姐姐一定是在为她准备又好又多的礼品，老夫人这才没有半路回去躺下。姐姐，快随我进屋吧。”
如果不是一声“姐姐”在前，这一番主人的腔调那真是把分寸拿捏的刚刚好，既不会让人觉得虚假，又不会让人觉得不自然。
可偏偏有那声“姐姐”跟前跟后，这再听进夏火火的耳朵里那才真的是字字钉子。说句不要脸的话，眼前这东方家早晚也是她的。那么眼前这货凭什么要给自己甩主人的脸子看？谁准的？老太太？
是，依着身份，老太太是不能出来迎她。可是管家呢？前几天气走的那个满头白发，哦不，还有一根黑头发的老爷爷呢？好像是姓郑的？他为什么也不出来？
一眼望去，除了这见面就自称妹妹的绿茶，就是心中自认为妹妹的七仙女，再就是丫环侍女若干，还真看不到一个像是老太太的人。
这是觉得自己不够分量让她重视？还是老太太就是想借着这位绿茶的手先给自己迎头一棒？让自己知道东方亦不缺女人就算自己来了也不过是其中一个？
这种不受欢迎的感觉让夏火火的气场越加霸道压迫起来。
藏在各种视觉死角的冢卫们又是齐齐一声倒吸气。
——精神被压迫得紧张起来，双手双脚却相反地痒痒了起来，突然好想跟这位准少奶奶打一架是几个意思？
被吸引进武者气场的他们没有注意到，夏火火此时已经被他们无意中贴上了“准少奶奶”的标签。
天猫前进一步，压声提醒，“主子，我们得进去了。”
要打要杀也得先关起门来不是？
夏火火点头，起步，“带上东西，走。”
看见她动了，玉沛涵也笑着迎了过来，“姐姐，妹妹扶你。”
她伸手，手却僵在半空，眼前那个她想扶的人突然消失了。
玉沛涵本能地一个激灵，大白天还能闹鬼不成？
人呢？
夏火火的声音响在她的背后，“抱歉，我速度有点快，如果你跟不上的话，还是别跟了。桃宝，带路。”
嗖，桃宝的影子从玉沛涵的头顶掠过。
玉沛涵脸色微愠，她什么时候被这么无视过？
“天猫给惠丽郡主请安。”天猫走上前，正正经经地行礼，“我家主子和桃宝也是怕让老夫人等着急了，所以不免脚步有点快，以至于可能忽略了一些礼节，还请惠丽郡主看在老夫人的面上担待一二。”
“啊，那当然。天猫快……”
“起”字没出口，天猫也自动站了起来，“为了不让老夫人等着急了，天猫也得快点了。抱歉，郡主。”
口里说着客气的话，动作倒是一点没客气，身形一闪，玉沛涵便只看到一个人影闪进了院里。
夏火火后面的人见样学样，很快，一个人都没有了，包括马车。
视觉死角处默了默，忽然爆发出一通不小的喷笑声。
——准少奶奶回的这招够狠的啊。不仅利用人家先前说的“老太太等急了”一话让人家挑不出礼来被扔下也不能翻盘子，而且还直接以团队武力值来了个粉碎性辗压——想在我面前扮主人？也得有人给你撑场子让你扮！如今人都走了，我看你还给谁扮主子！
——准少奶奶威武！
……
迎客厅，一水的紫檀家私，尽显低调的奢华。久居上位者的势压，不仅来自主人，也来自主人身边的一草一木。
敞亮的大厅足足有四丈之宽，夏火火和于老夫人就隔了这四丈之远，一个在厅内首位，一个在门槛之外，远远地目光交会了。
夏火火眼中的于老夫人：
满头白发，一丝不苟地在脑后挽成一个发髻，没有丁点的碎发散落；目光炯炯有神，半点看不到她曾经臆想中的老态龙钟；坐姿笔直且危颜正襟。
夏火火突然就明白东方亦身上的高冷气质从哪里来的了。
于老夫人眼中的夏火火：
天庭饱满，额头明润且光亮，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相；五官分明，艳丽如火，给人的感觉就是个性比较强，难以驾驭，但难得的是眼神净澈如水，气度淡定大方；一身的红衣也够慑人，听说她才十六岁，却没被这袭红衣的气势压下去，反而让红衣服帖地顺从了她的气场。
平心而论，是个能端得起东方家少奶奶这碗饭的人。只可惜，想起她曾经与玉怀翰成过亲的经历，于老夫人心里暗叹了一口气，一个二嫁之身如何配得起堂堂的国民皇叔大人？至少正室的位置是万万不能给一个二嫁之身的人坐的。
如此想着，于老夫人的脸就更冷了三分。
她这一冷，夏火火的精神却放松下来了。
来的路上还在想着讨好长辈的业务她实在不熟，想着进门要不要先跪一个。结果这老太太脸一冷，倒让她省了脑中预想过的有的没的了。
反正一看就不喜欢她，她又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
举步来到于老夫人面前半丈远的地方，她按着记忆里的行礼路数规规矩矩地福下了身子，“夏火火给老夫人请安。”
本来还想着要不要随东方亦一起叫一声“祖母”，如今看来，也一样先省下吧。
“嗯，起来回话吧。”于老夫人不冷不热地应着，“听说你刚到盛京就买下新宅子了？”
“是。”
“那就转手再卖掉吧。”
嘎？饶是夏火火见多识广也没领略过如此跳跃的思维，这一开口就让她卖房子算几个意思？
“亦儿既然相中你了，你就住到府里来吧，跟其他姐妹住到一起也好有个照应。”
哇靠，这就把她归到七仙女系列了？加她一个是想凑成八仙过海么？
夏火火拳头一握，就要往上冲。
天猫先一步走了过来，悄悄拉住了她的衣袖，“主子，您不是还为老夫人准备了好多礼物吗？今早亦主子可吩咐我们一个不拉的全装上车了，您看要不要现在给老夫人看看？”
一声“亦主子”把夏火火心里刚蹿起的小火苗扑灭掉了。
算了，再怎么说坐着的那位也是东方亦的祖母，她真要当面给了难看，只怕最后倒霉的还得是东方亦和她。
夏火火深吸一口气，松开了五指，“来人，把为老夫人准备的礼物都呈上来。”
白玉财神，上好的缎子料，精心手工制作的月饼，以及各种珍奇异宝，呈上来的下人都一直从门内排到了门外。
天猫双膝跪地，“老夫人，这些都是郡主一个一个从盛京最好的店内挑选出来的，还希望老夫人喜欢才好。”
于老夫人也不叫天猫起身，慢条斯理地啜一口热茶后才道，“你叫天猫是不是？也是冢卫出来的？”
“是。”
“冢卫条例第三章第三条是什么？”
“冢卫未经允许不得在主子面前妄言。”
“违反之后的处罚呢？”
“轻者自掌嘴十下，重者面壁一月。”
“嗯，还算没把冢卫的脸都丢干净，那就从轻发落吧。”于老夫人放下茶碗，发出“咚”一声脆响，“冯嬷嬷，你数着。”
一位同样收拾得干净利落的老嬷嬷从于老夫人身后站了出来，“开始吧。”
“是。”天猫眼色不惊，似乎早就习惯。
夏火火却惊得刚压下的火腾一下就蹿回来了，什么就开始吧？自掌嘴么？就因为她刚才不好意思说一些谄媚的话天猫就帮她说了么？
眼看着天猫真的抬手高高举起就要打在她自己的脸上，夏火火一个瞬移过去就拦住了她的手，“给我住手！谁准你打了？”
天猫给夏火火一个感激的眼神，开口却说，“主子，这是冢卫的规矩，天猫必须遵守。”
“什么冢卫！我只知道东方亦早就把你给了我，你现在就是我夏火火的人！而那什么冢卫的规矩，你凭什么守？！”夏火火手臂用力，将天猫一把拽起，“走，我们回家了。”
“主子！”天猫死命往回拽夏火火，如果今天就这么走了，那么先前的礼不都是白送了？
坐在首位上的于老夫人这时也起了身，“冯嬷嬷，我记得冢卫条例第一章第一条就是一日冢卫终生冢卫来着？难道我记错了？”
“老夫人没记错，只怕是有些人仗着主子得了几分势，就把自己的出身给忘了。现在的年轻人是这样，没有咱们年轻那时候懂得感恩了。”
“老夫人！”天猫反身就又跪下了，“是天猫的错，天猫认罚。”
她抬手就要自掌嘴，又被夏火火一把抓住了手腕不让她打。
“你今天敢打，我就再也不要你！”
“主子！”天猫眼泪都要出来了，她明白夏火火是舍不得她受委屈，但她今天的确不对。只因为跟夏火火久了，夏火火的平等意识潜移默化的影响了她，才让她今天一时忘记了下人的本分。而于老夫人借机发挥，不过是想在气场上压夏火火一头。
这些她都明白，但即使明白，她也挑不出刺来。为了夏火火，这个罚她没有理由不认。
夏火火气得五指关节都握得发白了，这老太太借题发挥她看的太明白了，但鉴于东方亦不在，她还真就不能发作。总不能下午见了东方亦说，她跟他奶奶第一次见面就干了一架吧。
但她又真的不能容忍天猫在这里被罚，她的人，她如果连这种小事都不能护下的话，她还做什么主子！
走！打不起她还躲不起么！
夏火火拉着天猫就向外冲，天猫却反拉着夏火火往回走。
场面一时僵住。
这时，玉沛涵从门外进来了。
“这是怎么了？”
于老夫人脸上露出笑容，“涵儿，快到祖母这里来，听冯嬷嬷说你上午都在厨房忙来着？怎么，这是又准备给祖母做什么好吃的？”
“老夫人，您快别逗弄沛涵了。我在厨房准备还不是您说亦哥哥中午会回来吃饭，吩咐我要比平时多用心一百倍么！”
一老一少唠着家常，画面和谐的像亲祖母和孙女。
夏火火忽然冷笑出声，这是给她看呢？
于老夫人听到这声冷笑，脸又拉下来了，“不是说走了吗？怎么还没走？”
看着身边乖巧的玉沛涵，于老夫人看夏火火更不顺眼了。
一个二嫁之身上门拜访，连伏低做小什么的都不会，连好听的话也不会说，犯了错宁可甩袖子一走了之也不认错。这样我行我素简单粗暴的女子，别说做东方亦的正室，就是沦为后院之一，她也是极其不愿的。
夏火火现在才算真正后悔三天前做出上门拜访的决定了。
她早该明白以她这样的身份，过往，还期待什么无差别对待呢？如果人家从心里先将她看矮了一截，那么无论她表达怎样伏低做小的诚意不还是只能让人更看轻吗？
她就该跟着东方亦趾高气扬的得瑟进来，管他什么冢卫七仙女老太太，爱谁谁，有东方亦在，还能轮得到像今天这样她看他们的脸色？
心中的火忽地就没了。
她一松手，也不再握着天猫的手腕了，自己则率先向前门外走去，“天猫，走了。”
气场太沉稳，步调则是决绝，任谁都看得出这一走是深思熟虑后做出的最后决定。
于老夫人眼神闪了闪，却到底什么也没说。
天猫小跑步跟上去，压声道，“主子，你忘了你今天来的目的了？你还没有讨得老夫人的喜欢呢？如果就这么回去，只怕老夫人对你会更不满意的。”
夏火火脚步不停，“OK，不满意就不满意吧，我不介意。”
“主子？”
“她满意，也不会升华我的人生；她不满意，我的人生也不会因她而黯淡！不满意就不满意吧，我活着又不是为了取悦她！随她好喽。”
夏火火并没有像天猫一样压着声说话，所以这些话，于老夫人和玉沛涵都听得真真的。
玉沛涵眼底涌上一丝她自己都不曾意识到的敬佩：就这份坦荡，这份自信，世上男子做到的都屈指可数。没想到今天，她却看到了一个女子做到了。
于老夫人心中暗暗地点了点头，这才是一个郡主应该有的气度，管别人是谁，郡主本就该如此自我如此自信。
只可惜，她是一个二嫁之身。
涵儿也是郡主，却是端庄有余，霸道不足。如果两个郡主能合成一个……唉。
眼看着夏火火等人就要走出迎客厅，玉沛涵忽然开口。
“姐姐请留步。”
喊停了夏火火，她又转向于老夫人，“老夫人，这马上就中午了，亦哥哥也说了中午会尽量赶回来吃午饭。如果他到了，却发现姐姐不在的话，难免会有些失望。今天可是中秋呢，老夫人，您就留下姐姐一起吃个团圆饭吧。”
于老夫人拿眼角瞥一眼夏火火，“还是涵儿懂事贴心！今天为了我老婆子吃的好，连自己家都不回去团圆。涵儿，以后谁娶了你那才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哦。”
“讨厌，老夫人您又拿涵儿取笑。那我不陪您移步饭厅了哦，我要去厨房看看了。”玉沛涵说着向外走，路过夏火火的身边，她再次意味深长地亲切而笑，“姐姐，稍后我们饭厅见哦。”
她很快走远。
天猫看向夏火火，“主子，我们真的不能走。今天怎么说也是中秋节，亦主子跟您约好了在这边相见，总不好他来了您却走了吧？”
“好，我们不走了。”
不是因为天猫说的话，而是因为玉沛涵的话。因为东方亦而留她？怎么可能！只能是因为后续的某些招数必须她在场才好进行啊。
好啊，她给她机会。
……
饭厅。
午饭的时间到了，东方亦却没按时回来。
玉沛涵对于老夫人温柔建议道，“老夫人，您身体可是禁不得饿，要不我们还是先开饭吧？至于亦哥哥的份，我会单独为他预留出来的。”
“也好，那就把你准备了一上午的好吃好喝的都端出来给我尝尝吧。”
“是。”玉沛涵福个礼，转身出去安排上菜。
路过夏火火时，又是一个意味深长的亲切微笑。
——夏火火，后招来了，接好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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